天空大浪狂涌奔袭而下,波光在日光下若可烁金。
耳边的哗啦声回响成一片,层层水幕像是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墙,将空中的一切遮挡住。
只听到两声尖亮透彻的剑鸣,像是荡涤百遍的溪边顽石,在岸打浮沉之时仍旧发出的铿锵之音。
那些眼光超越凡俗的大能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空中的两人仅仅只是对视了一眼,下一刻便一剑飞出。
这剑鸣便是他们自身的响应,是剑意的低嚎。
像是天幕被撕开一角,横在半空的翠蓝水波被人猛地从中切开,余波荡在地下的备战灵地,回应的是连绵的哧啦之声。
漆黑而笔直的深洞出现在中央,光滑笔直的边缘让人以为从来如此。
在半空中,一剑上挑起山河,力压诸祟气盖世,威芒让人心头颤抖。
三尺白锋狂暴如龙,凶狠的气势似乎要切割开所有横阻宵小。
两道异象在被看到时,争斗已经结束,缤纷如梦,化作细微的光亮碎末。
轰!
这时水幕终于落下,如同陡然降下一片暴雨。
谁赢了?
所有人的眼睛在两个方向来回,更多地停在青稞身上,像是在渴望某种结果。
方渐离一言不发,在他身上的那种恐怖剑意已经消失不见,
但随即,这些人脸色有些泛白,眼底从一些渴盼里逐渐流出一种名为惊吓的东西。
在无数趋向绝望的视线内,青稞双手颤抖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方渐离,最终抵不过双眼疲累,从空中无力摔落。
三尺白锋寸寸断裂,青稞仰躺在地,冰冷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
只有他知道,对方出了几成力,而知道之后的结果就是他已经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恐惧。
这是一场碾压,从剑意到修为,似乎那人原先一直抱茧而存,直到先前七步踏出,终于破茧成蝶。
道州十七子原来并非天资最强,世间还有这等人物……
方渐离深吸一口气,无声地落在地面,每一步踏出都引得无数人退后。
他走出了备战灵地,走进了街道,人群裂开,无人敢挡。
在他手中,狠狠攥着的,是那枚宛如石头的丹药。
他赢了,他终究还是赢了,这么漂亮,这么干净利落。
现在,谁敢不服?谁敢说他方渐离不如道州十七子?
方渐离的目光平静,虽然毫无攻势,但在每一个脸庞上扫过时,都会引得那人心脏一紧。
道州十七子,南域年轻剑修第一人,青稞。
一剑落败!
输的是这么彻底,输的是这么界限分明又让人沮丧无力!
方渐离……
每一个人心中都回荡起这个名字,这个藏在心底深处或许已经忘记的名字。
原来,这个名字没有消失,他又以一种更加璀璨更加夺目的姿态强势出现,让恐惧藤蔓般爬满每一个人的心头!
最终交织成笼,刀凿斧刻的三个字烙印在上,笼罩下一层细密的阴影。
随后是风一般的扩散,这个名字终将在这里流传出去,让往昔的日月黯淡无光。
半空中的大能面色严肃,一些人眼中闪烁着暴乱的光,他们往往能看到更多。
就在他们眼中,那行走在人群中,人人畏之如虎狼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轮正逐渐升起,渐要取代曦辉的霸道新阳!
又一山长身而起,声音回荡在整片地域。
“方渐离,又某人之后。”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惊天骇浪,掀翻了所有人的心堤。
而当其他大能看到出现在方渐离身前的又一山,就像枯冰遇到不灭熔火,眼中的暴乱只能不甘地熄灭,无奈并且可笑。
“如愿以偿?”又一山直视方渐离的双眼。
“如愿以偿。”方渐离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在兴奋地颤抖,他的心已经飞走了,去往了南荒深处。
那个日夜翘首以盼的女子,四年七个月过去了,你还好吗?
我要回来了,就在今日,我为你找到了希望。你害怕的黑暗我来驱逐,那些孤独不散的,就此被驱逐。
那些困扰你日夜悱恻却又缱绻温情的情感,我们终于可以一同承担!
为了这些,他做了什么,击败了谁,受过多少疼痛,这根本不重要。
或者说,不放在心上。
“好!”
又一山衣袍狂舞,凌冽通天的意志转而横扫四方。
“道州十七子,方渐离。”
话音落下,整个古法坛山都安静,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而再去看时,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当场。
“道君……”明核童子出声。
青囊道君伸手摆了摆,他想起了师尊唯一稍有透露的嘱托:这个又一山,惹不起。
他的态度更是将最后一点余烬踩灭,一个个咳嗽一声,目不斜视,仿佛从没看过先前的一切。
而放眼古法坛山,风波远远不曾平静,甚至当方渐离与又一山消失后,轰隆一声炸开。
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青稞,就是剩下目光的中心。
只有周钿花若有所思地望着天际,他想到了江冲还有自己。
许久之后,当江冲从第一道拱门迈出,脸上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不愧藏有天冉夺运丹,其内世界以假乱真,除非他境界再高一成,否则根本看不出名堂。
还来不及慨叹,江冲忽然注意到下方的动静……
第二道拱门最终崩裂,天地之力奔啸而出,面色阴晦的常青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在金妶儿的手掌中,一枚青紫色的眼睛眨动,昭示了谁才是这其中的胜者。
“金妶儿,我们没完!”常青撂下狠话,金妶儿已然结丹,原先就超过自身的底蕴彻底爆发,在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中,他最终不甘地落败。
金妶儿柔和一笑,看向周围人们。
一眼入玄丹居然被人夺丹成功,这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吧?数十年来无人能做到的事情,被她做到了,任谁心中都有一种一抹淡淡的傲然。
这是就连道州十七子也避不开的虚荣心。
然而——
没有……竟然没有?
虽然有惊讶的视线,但那些人的目光仍旧落在地面上躺着的那个人。
那是青稞?还有……第三道拱门呢?
金妶儿先是发愣,随即心中狂震。
是谁?是谁能挫败青稞?那个人不可能还毫无损伤地站在这里,莫非已经被人送走养伤了?
金妶儿飞下来,几个结丹长辈只是向她点头,垂头丧气的模样金妶儿从未见过。
“发生了什么?”常青问向一位未参加夺丹的同门弟子。
当那三个字艰涩而真实地蹦出嘴唇,常青脑内轰隆一声,也看向了倒地不起的青稞。
一股羞恼中带着嫉妒、不解以及骇然的情绪像是一场风暴,表现在他面上,混沌开来——最终归结成一个很滑稽很不堪的表情。
嗯,那样子实在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