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虎已经灯尽油枯,七窍流血。不论长生诀和大梦春秋如何玄妙,终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底深渊,总有油尽灯枯的时候。
此时,一声佛号宣起,也不知道是真是幻。懵懂中,只见一位灰衣僧人手持禅杖,将禅杖插入地下,一声巨大的轰鸣。老僧低头,双掌合十,忽然面对牛群抬头一声吼!
正宗的佛门狮子吼!
金刚怒目,演法无畏,如来正声,有狮子吼,慑伏众生。
狮子吼之后是佛门真经。
声如迅雷疾泻,名动数里以外。
汹涌的牛群忽然停下了脚步,眼中的红色消退,癫狂的状态终于恢复了平和,一时间整个一线天寂静了下来。
原来,牛也是可以听得懂佛法的。
段大虎心中惦记着:不知那些牧民跑了多远,是否出了峡谷?
但是,他一口口狂吐着鲜血。段大虎心里想着,“总这样吐血也不是个事啊”。弓拉的满了,自然可以发出最锐利的箭,但力若太满,则弓也会断的。
这把弓要是断了,那可不是跌境那么简单。轻则一生残废,重则当场死亡。
老和尚拔出竹苇禅杖,抱着段大虎来到了刚才所救少女的藏身之地,为他把脉。把得良久,却是手指在自己手腕上轻轻划下,将手腕凑近了段大虎的口中。
“喝吧!”老僧就像乡村里的老叟,慈眉善目。
他的血液竟然不是常人猩红颜色,而是那只见记载于晦涩佛典中的金黄色!
这是佛陀才有的血色!
他已然是真正达到金刚至境的佛陀。
老僧见我醒转,笑道:“施主,老僧是大浮屠寺枯荣,你可还记得?”
段大虎思虑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日我去大浮屠寺,坐在大殿里昏昏欲睡,又欲骗我钱财的老和尚吗?”
他问道:“老和尚,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僧道:“贫僧来匈奴,只为新任的单于蔑视我佛,关闭寺庙,杀我僧人。天下佛门一脉,老僧却也不能见死不救。没料想在此地遇到了施主,果真是有缘。”
段大虎点头道:“这任单于确实杀戮太重,被称为匈奴四大魔头之首。我此番来匈奴,也是为了夺取单于之位,让他的地底呼厨泉即位。这呼厨泉宅心仁厚,是个好汉子!”
老僧笑道:“但愿施主能旗开得胜。”
他起身道:“施主,你喝了我的血,相信对施主痊愈一定有些好处。只是你经脉受损,进入了伪纵横境,对修为并非好事。但愿我的佛陀之血,能助你进入大金刚境,届时佛道融于一体,也算是施主的造化了。”
老和尚几次起落,将孩子们送到了谷底。他也不停歇,重新飘落谷底,一路念《金刚经》而去。只听得禅音阵阵,如缥缈在天际之间。
段大虎又一觉迷迷糊糊睡去。
再次醒来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脸庞。峡谷之中,万牛奔腾之时初见便已惊艳,此时细看来,他双目如水,皮色犹如羊脂一般,却满脸英气,在劲风茂草之中长身玉立,更显得英姿飒爽。北境内风沙粗粝,女子少有水灵的,但她却一双罕见的墨绿眼眸,如青山绿水。
“少侠,你醒啦?”女子柔声道。原来段大虎睡了这半晌,她不知道他伤情如何,也不敢吵醒他,便搂段大虎在怀中,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之上。
段大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脸上一红,赶忙起身,道:“多谢姑娘照顾,我已经没事了。”
枯荣圣僧的佛陀之血果然奇妙,段大虎本来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但喝了他的血又睡了几个时辰,便觉得身子已经恢复了六成。看来再静养几日,也就会逐渐好起来。山顶山风颇大,段大虎便道:“姑娘,我们下山去吧。”
可上山时候事急从权,段大虎抱着她上山。可如今却让他如何抱着一个大姑娘家?段大虎颇有些犹豫。那少女笑道:“大哥哥,没关系的,你过来抱住我吧。”段大虎见她如此说,想来匈奴这边并不如汉人有那么多礼数,便过去伸臂抱紧了他,几次纵跃,就到了山脚下。
她带路,两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帐篷。这处帐篷就在一处水池旁边,想来就是少女一族的营地了。这个部落看来人员并不多,因此帐篷也是稀稀疏疏,见段大虎到来,不少孩子都过来围着我,不停地喊我“大哥哥”。
几位老人拜伏在地,嘴中念念有词,想是感谢段大虎的救命之恩。段大虎赶忙扶起他们,说道“不谢”。其实段大虎这人生平没做几件善事,倒是此时觉得激情澎湃,如腾云驾雾一般。
牧民们挨个来欢迎我之后,便到峡谷之中去拣选野牛尸体做秋冬储肉,小孩子们也都拿着工具去帮忙。这样一来,倒是个颇为丰盛的年份了。
最后,就只剩下亭亭玉立的少女陪着我了。北地的冬天来的早,富裕的家庭多以貂狐青鼠貉皮为裘,贫者以牛马猪羊等皮做衣裤,春夏以布帛衣料。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也是穿着牛皮衣裤,但却也朴素整洁,再加上她出落的天生丽质、落落大方,自然有一股清新的风韵。
当北方的粗犷遇上了南方的婉约,却也有一种独特的美。
段大虎愣愣地瞧着她,也是无心。她却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满脸俏红,低敛眉目,两根手指悄悄绞扭衣角,心中却是欢喜。
正尴尬之间,忽然听得人声鼎沸,却是大批军马到了此处。段大虎赶忙上马,看到是那帮驱赶牛群用心险恶的匈奴士卒。果然,那帮士卒见牛群冲过迟迟不归,心中生疑,便挥刀冲入峡谷中。正遇着了搬运野牛的部落,略一打听,便知道有一人坏了他们的好事。当下更无迟疑,直奔着部落杀来!
远远看见段大虎身旁的少女,一个骑兵发出了一声呼叫,随即三十多骑来到了部落的营帐之前,竟然无视段大虎的存在,随即传来了一阵男人都懂的狞笑。他们围着我和少女打转,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淫言浪语,马术精湛者,便倾斜身体伸手去撩拨少女衣衫。
段大虎大怒,一伸手抓住一匹马的尾巴,向后拽拉而去。那马吃疼,抬起双蹄痛苦地嘶鸣着。一众骑兵看竟然有破坏他们好事,也都是提着马刀向段大虎杀来,段大虎伸手抓住一名士卒的手腕,一拉一拽,用力过猛,把他摔倒了十丈开外的一处山壁上,顿时摔了个血肉模糊。
其余骑兵一怔,但也就是一怔,随后又咬牙切齿地策马向他杀来。段大虎从马上迎上,一手抓住了一名匈奴士兵的脖子,轰然将他砸在马背之上,战马脊柱断裂坦然于地,那士兵却被他摔成了个肉泥。
刚得了佛陀的救命之恩,却又如此大造杀孽,终究是于心不忍。段大虎大骂道:“我乃呼厨泉的结义兄弟段大虎,这女子是我的了。告诉于夫罗,我这就去王庭找他算账,现在,不想死的快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