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哭丧的陈成龙，周子楚的目光微微冷冽下来。
    “终于意识到了？”秦子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为什么不提醒我？”
    “没必要。”秦子衿的回答简洁明了。
    周子楚在心中叹气，他是怎么回事，那么明显的信息，他居然只记住“主角”，却忘记了陈成龙的说辞中，最前后矛盾的地方。
    “也许有什么苦衷呢。”秦子衿说道，语气却略显调侃，可见他也只是随口说着玩，没有把这个可能当真。也没可能当真，有谁会一边跟人说“我天生地养”，一边遇到困难就叫妈，还带打电话探问——
    又一个疑点。
    没记错的话，根据师兄的说法，那个类似电话亭的设备无法用凡间金银铜币使用，陈成龙也无数次强调他没有灵石，一块都没有。
    周子楚不露声色，心却慢慢沉入谷底。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陈成龙要就身世欺骗他。
    “前辈，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弟子就先告辞了。”他拱手，老人只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无视陈成龙的惊愕和挽留话语，几个飞跃离开道场。他需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以及再次去医馆检查一下身体。
    “终于走了。”老人感知着周子楚的远去，心中似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仔细想来，他也就是这个时候对我起疑心的吧。”
    “哈？前辈，你在说什么呢？”陈成龙看着老人，感到奇怪。
    “我在说，你小子可以不用装了。”老人拍了陈成龙的头一下，“小子装二货装得不错啊，当年的我果然连演戏都这么有天分。”
    “……哈？”陈成龙以一种围观脑子秀逗了的人的目光看着老人。
    老人把手按在他的肩头上，无视他的抵抗把他推进道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几天前还得到了四块上品灵石。”
    他看到陈成龙一下变僵硬的表情，露出一口烟熏的老黄牙：“别惊讶，小子，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高级修士都是这么不尊重别人隐私的吗！”陈成龙义愤填膺。
    “少来这套，别想蒙混过关。”老人拍了下陈成龙的头，“你小子十六年学精了啊，不过想想我当年确实是这样来着。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现在想的是，‘我是地球穿越者的身份不会也暴露了吧’。”
    此时，二人已进入道场，老人随手一挥，两扇门快速闭合。
    “说了别惊讶。”他眼看陈成龙二货的神情消去，一脸阴晴不定，便没好气地又拍了他一下，“真是，非要我把你六岁上小学一年级还尿床的糗事说出来么，我虽然看着老，但也才六百多岁好吧。”
    “你到底是谁。”陈成龙直视老人的双眼，目光中有异光流转。
    老人不以为意：“假假真真真真假，真真假假假假真，还懂得各种在社会存活的道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我比起周子楚，还是要强上一截的。”
    老人说这话时，是一种追忆的语气，听着像是十分缅怀曾经。而在陈成龙听来，却只让他头皮发麻。
    他的脑子缺根弦一半发自天性，一半出于伪装。是想一个脑子真的缺根弦的人，是要有多好的气运，才能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此方道陆存活十六年，还越活越好，越活越如鱼得水。
    一种伪装，首先表现的实力极为难缠，其次看似脑子缺根弦，打交道怎么打都不会太吃亏（主要表露出这样自来熟八辈子没见过钱二货的性格后，鲜有人愿意同他打交道）。他靠着这张面具活下了十六年，觉得时机成熟后拜入黎煌岛，决心以此为踏板，奔向世界之巅。
    “但是呢，我当年对未来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是主角，虽然经历的种种事件确实怎么看都该是主角。”老人不知从哪摸出老烟枪，点着后深深吸了一口，“天真啊，tooyoungtoosimple，sometimesnaive。”
    “你还膜？”
    “膜？不，我不是。”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种几乎被逗笑的语气，却又有一分回忆和不甘。
    “你应该也想到了，按理说我这种境界，区区六百年，已经不足以在我的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确实。”陈成龙皱眉，尽管对老人的说辞已经信了几分，他还不能完全肯定老人真是五六百年后的他——如果真是，那他五六百年后回来干什么？警告现在的他？
    “道子突破封印了？”
    他率先想到，也只有这个压了此方道陆不知多少万年的最深最不可名状的恐惧，才有可能让一个来自五六百年后未来的自己回返。若真如此，那想必到时的情况，和现在或者将来的他不无关联。
    “呵呵。”老人苦涩地笑了几声，声音难得多了几分正经和沧桑。他恍惚一会儿，摇摇头：“算了，有些事情，现在的你不便知道。你只需要记住——”
    他把目光投向一个方向，周子楚正是向那个方位快速远去。陈成龙也向那个方向看去，但除了道场的墙壁，他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是个大佬，可以绝对信任，以后再遇到，你还是早点向他坦白吧。”
    “我本来就没对他说谎啊。”陈成龙争辩。
    “是啊，你没对他说谎。但隐瞒关键信息，造成的误会和危害未必不大于说谎。”
    老人不等陈成龙反应，取下他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你？！”陈成龙措手不及，看到戒指被老人捏在手上，又惊又怒：惊的是这枚戒指是他的灵魂绑定法宝，也是他穿越自带的金手指，除他以外任何人使用，都会遭到戒指的反噬；怒的是老人不经过允许，私自取下他的戒指。
    “别惊诧，我说过我是六百多年后的你，我们是一个人，只是来自不同的时间节点。”老人摇头，端详戒指上造型古朴的花纹，“还有，先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六百年后有大异变，但逞英雄的未必是你。”
    “是周子楚？”
    老人回忆悠远：“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