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你就知道了。”秦子衿给出如此手语答复，走向小镇最中间的广场。
    广场上，枯骸遍地，让人咋舌，区区一个小镇，上哪弄这么多人出来。都是旅客？因为坑杀太多天堂的人，所以堕入地狱？
    也许，天堂、凡间、地狱都有一个紫菀镇，分别对应对外开放状态、正常状态，和封锁状态。周子楚思量着，单凭在地狱见到的情节并不完整，可能要去天堂、凡间，把剧情一合计，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但对他们来说，通关地狱的紫菀镇应该够了，只要能得到传承，这个关卡的设计，他们应该也能在事后得知。
    走到广场正中间的圆台上，秦子衿在要求不出声后，第一次发出声音：“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没有任何回答，倒是他的声音飘荡，在四面八方回响。
    周子楚感受这一幕，心中感到有趣。这种玩法他熟啊，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可以让站在台上的人听到自己更响亮的声音。
    “我不会劝你什么，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相信你会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小镇下起雨。
    雨意朦胧，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台中，与秦子衿相对。
    秦子衿拿出日记本：“看看吧。”
    朦胧的人影并没有实体，但秦子衿手中的日记本仍被接过，飘浮在半空中，被淋漓而下的雨水打湿。
    “如何。”
    模糊的人影不语，广场上只有书页的摩擦声，以及朦胧的细雨声。
    将近十分钟后，日记本合上，在雨水的浸润下，化作一滩淤泥滴下。
    秦子衿使用术法阻挡淤泥落地，将所有淤泥收集完全后，再拿出一支笔：“这个。”
    这只布满划痕的笔被人影接过，几秒钟后，被递还给秦子衿。
    拿回笔，秦子衿没有再递给眼前的人影其他东西，术法凝聚，将化成淤泥的书本再次重塑回破旧的原型。它早该化作飞扬的灰烬，但现在，它的使命还没有终结。
    拿笔在重塑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迹，同时在一旁观察的周子楚发现，秦子衿的耳朵里不知何时多出木质耳塞。
    下一步是把剪刀捅进这个人的胸口？他如此猜测。木质耳塞让秦子衿不受眼前人影的阻碍，纸和笔拿来吸引人影的注意力，最后玩一招图穷匕见，一剪刀了结人影的性命。考虑到小镇中的人对这位人影的憎恨和不满，似乎要这么发展才符合逻辑。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上耳塞吗。”秦子衿问，让周子楚一愣：这和他以为的剧情不对。
    指指广场上的满地枯骸，秦子衿说道：“因为我不愿听见他们的悲鸣。”
    “不愿听见小镇的悲鸣。”
    “更不愿听到，简的悲鸣。”
    细雨降在人影上的轮廓可见地一颤，人影面对前两句话都无动于衷，却对最后一句动容。
    “简是你的夫人，你们两个一起来到这个地方，想要建造一个属于你们二人的乐园。”
    周子楚感觉秦子衿这是“暗中观察”又发动了。
    “很不幸，她在途中死了。但很幸运，你们已经留下足够多的子嗣，乐园逐渐成型，这是只属于你们家族的乌托邦，但你高兴不起来。简说过，希望这个小镇将来能够对外开放，让更多人感受到你们努力的成果。”
    “简的遗愿达成了，为了让简能够共享乐园建成的喜悦，你将她的名刻在木牌的背面，对外打出欢迎的招牌。”
    周子楚有一种迷之感觉，秦子衿这些话不是对这道人影说的，而是对……其他人？
    “你束缚了她。她本该早早离去，却被强硬地留在小镇中，过眼旅人的来来往往。”
    人影开始颤抖，周子楚感到有些不妙。
    “旅人的前来也给你们的乐园带来危机。相比旅人口中外界的繁华盛景，简单而落后的紫菀镇显然不能束缚住家族中年轻人的心。”
    “紫菀镇是你和简，你们和子嗣建成的，乐园不容许任何人的背离。禁止族人被诱惑，甚至因此神经兮兮，对他们整日监视，唯恐趁你不注意逃了出去。甚至，小镇对外关闭，引诱人的魔鬼进不来，你的子嗣也就不会被诱惑。子嗣间结婚，将根留在紫菀镇，自然也会断绝出去的念头。”
    秦子衿说着，轻轻吐出一口气：“简一直在看着你。”
    朦胧的人影一颤。
    “看着你辉煌，看着你堕落，看着你死去。甚至，看着你听我说这些话。”
    扭头看向一边，一道相对苗条许多的人影轮廓从小镇门口的方向走来，缓缓走到台中。
    没有给停歇的时间，秦子衿拿出剪刀：“解开吧。”
    周子楚感觉老不对味。秦子衿说出小镇的种种可以理解，他似乎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暗中观察”神技加持。但是，这么简单就能通关？而且这几个道具只是随便进入的五间房屋里拾得的道具，要是去了别的房间，拿到不同道具怎么办？这不符合解密逻辑啊！
    “嗯？”他正在内心疯狂吐槽，眼角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
    蒂娅？
    但仔细看去，那里仍旧一片空白。
    纸和笔写下誓约，剪刀将誓约剪碎。往昔的种种不复存在，一切都成空。
    “简就被你埋在脚下，你每天站立的地方。”
    周子楚几欲掩面。这什么人啊，把自己老婆的墓踩在脚下？会玩，真会玩。
    人影仍然沉默，仿佛不会说话。另一道窈窕的人影静静站在一旁，也不曾言语。
    雨下得更大了，微风也挂起，携来丝丝入骨的凉意。
    周子楚感到不对，之前的雨只是雨，现在的雨，让他感觉有些森然。
    他默不作声，护住铁鳝公主，随时准备将进化果实塞进铁鳝公主口中，以及协助秦子衿。
    “还不愿意接受吗。”秦子衿声音淡漠，“你的初衷很美好，你们的初衷很美好，只是一时决策失误，造成如此苦果。这样的故事，应该足以让人感动。”
    他看着眼前的人影，握紧染血的裁缝剪刀：“让一切都被谎言掩埋，不正是你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