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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试问芳骨何处葬
    “嚯...”
    银狼欲哭无泪,没了舌头的它,吼出的声音犹如使劲哈气一般。
    小哈的速度,实在太快,任它口爪连用百般阻挠,依旧阻不住它一口咬在自己的股肉上,如狗皮膏药般黏在那里。
    嘶!
    为了前去支援狼王,它无力阻止这个可怕的声音,与钻心的疼痛一同袭来,只能暂不去理会这条恶犬了,一瘸一拐的拼命向前奔去。
    但下一刻,它的目光变得森然而狂暴,并立即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因为它看见:彩儿站在那里,握着粉拳,眼神坚定的站在那里,那里是它的前路。
    呼!
    的一声,犹如狂风吹起,周遭的野草矮树俱都一阵猛摆、弯了腰,银狼如雪山上滚下的巨大冰块,携着惊人威势如银光般向彩儿射来。
    彩儿无所畏惧,只飞快的扫了身侧的云上部落及被狼王弄得遍体鳞伤的张宝儿一眼,飞快的闪过不舍的颜色,就毅然握紧拳头,不退反进,朝银狼轰去。
    忽而,晶莹之色覆盖了她裸露出来的肌肤,月色下,她瘦弱的身体显得神圣而绝美,好似隐藏人间的仙女,忽而露出自己的华光,将羽化而飞天——这是她最为修士所具有的特殊手段。
    这种手段十分玄奇,可让修士的破坏力增添数倍不止,但这...显然没什么用,先前彩儿独自迎战一头灰色巨狼都不能胜之,如今面对更为强悍的银狼自然无用。
    然而,这已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有用也好,无用也罢,她只能尽自己全部去拼、去为张宝儿争取时间,哪怕只是一刹那......
    张宝儿恰好头朝这边,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他顿时心痛欲裂,忍不住想放弃狼王去阻止她!
    可是,太晚了!他发现的时候,那头银狼与她的距离实在太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也就在这时,远处忽而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惊呼,那两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彩儿的爹娘!
    “彩儿!”
    他们两人以死相拼,最终以一人失去一只手、另一人烂了半张脸为代价,击毙了那头银狼!
    可是,当他们拼尽全力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晚了!
    砰!
    他们和张宝儿一起,作为见证者,见证一个‘疯女人’是如何为了她变态的不伦之恋、而让自己的双手在银狼的巨爪下曲折、爆碎,又是如何被银狼的另一只巨爪拍中胸膛、才像一颗美丽的西红柿般倒飞而去,流着鲜红的汁液、在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砰!
    她狠狠地砸在她所生活的大地上,向它返还自己取之于它的血液。
    “啊!!!”
    她的阿爹阿娘双目欲裂,不顾强弩之末的躯体,狂奔而来。
    张宝儿也想要怒吼,但嘴巴被狼王的血水堵住,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拼尽全部力气,去怒饮狼王的血液!
    彩儿的爹娘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彩儿已不再前方,银狼的面前可说是一片坦途,可是!
    “喔!!!”
    它身后的小哈不知咬到了何处,银狼的身体遽然跃起,然后在地上拼命打滚,痛苦不已!
    幸好如此!当它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彩儿的阿爹恰好赶到,双眼猩红、流着血泪,孤零零的右手持着断剑朝它扑来!
    “彩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啊!!!睁眼看阿娘一眼啊......”
    彩儿的阿娘跌坐在她身旁,伸出去的手不知该如何拥抱或爱抚,因为彩儿就像一个被粘起来的陶瓷娃娃,阿娘深怕随便一碰就使她碎裂一地!
    与此同时,死亡正在四处发生,人们不顾一切的堵截巨狼们的驰援,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如猛然绽放的红花,因为巨狼太残暴而他们太弱!
    他们没有分心的余地,就连老人们也都在填命,除了几个幼小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彩儿究竟怎么了,就连她阿爹阿娘的吼声也只匆匆掠过他们的耳膜......
    嗤!
    嘣!
    彩儿的阿爹已然疯魔,不顾强弱之别与银狼硬拼,他的断剑虽然削掉了银狼的一只耳朵,但他的手骨也被银狼咬断!
    “孩子他爹!!!”
    她阿娘心有灵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再深深看了彩儿一眼后,她便伸手抹去独眼前的泪水,站起来朝正扑向蓝衣汉子的银狼杀去!
    ......
    张宝儿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也不知道时间是怎样悄然的流逝,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逐渐丧失、嘴巴已经发麻、晕晕欲睡!
    “不!”
    他的心里怒吼了一声,拼命保持清醒,继续向嘴部施加力量,继续吮吸它的血液!
    他的胃已经灌满,吸来的血已经无法流进去,从长嘴的缝上流出来。
    这头狼王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已经流失了那么多的血,依旧有力气挣扎,好在它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否在张宝儿早已被它摆脱了。
    时间继续流逝,外面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少,张宝儿神思恍惚,已难辨认。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咔擦!
    他的上下牙碰到了一起,狼王的脖子终于被他咬断,狼王也失去了最后的生气。
    但是张宝儿并不知道它死了,无力的大嘴巴换了一个地方要去,即便他无力咬开它的皮肤,却没有将动作停下来!
    “哈哈哈...有趣!”
    忽而,远处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笑声!
    轰嗤!
    云上部落忽然炸碎,一名老者大笑着,从大地深处飞了出来。
    “哈哈哈!有趣!没想到老夫一出关就遇到如此有趣的事情!哈哈,有趣的妖狐!竟能杀掉一头半步灵兽!还有...哈哈哈,那个野女人也是有趣!老夫才闭关三百年,没想到她就为老夫开枝散叶,如今,更是诞生出一个举世难求的好苗子来!哈哈,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老者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突兀的立在半空中俯视着大地,并如是大笑道。
    张宝儿被他狂傲的笑声激得清醒了一点儿,但他只匆匆抬头扫了那人一眼,然后便将目光移至四周......
    满身是伤的十几头灰色巨狼匍匐在布满断肢碎肉的鲜红的大地上瑟瑟发抖,有几头巨狼则是躺着,似乎已经死了......
    二十来个男女呆坐在地,或惊恐的看着天上那人,或怔怔的看着眼前......
    有几名孩子或趴在碎肉堆里嚎啕大哭,或摇晃着目光呆滞的大人......
    彩儿躺在远处、生死不知,她的阿爹和阿娘躺在离她不远之处,银狼也躺在那里,两人一狼看样子已经死了......
    小哈还在埋头撕咬着银狼的腿肉,时不时从银狼的尸体后露出摇摇晃晃的丑陋身子......
    狼王已经死了,就在自己身边......
    然后,张宝儿‘砰’的一声,将脑袋砸在地上,人事不知!
    ......
    “姐姐,宝儿好冷......”
    “大玄,雪娘!玄儿好冷......”
    “小茗,小白好冷......”
    “老酋长,十八,大马猴子......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和小哈!”
    “彩儿!小白好冷!快来抱抱小白!”
    ...
    时光匆匆而逝,在梦中、张宝儿在漫天雪花中,时而寻找着什么,时而又追逐着什么,前路一片朦胧,时而出现熟人的远去身影,他就这么跑啊跑......
    终于,有一天!雪停了,前方清晰了,他不冷了,他发现自己又站在月球上!
    “哈哈!”
    这不是笑声,这是小哈催促他快点踏上那个传送阵,因为他熟悉的人们正站在那个传送阵上对他微笑,然后一个晃荡,消失了踪影!
    “不!”
    他大叫了一声冲了过去,双手伸向前,满心悲痛!
    他站在了传送阵上,又一个晃荡......
    他醒了!
    眼前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屋舍,屋顶上的几个破洞投下斑驳的光点。
    外面有声音,他费力的抬头望去,透过半开的破门,看见小哈正在远处、在金色的阳光里,和他赠过肉的那个光屁股小姑娘在那里玩耍。
    “小哈!”
    他下意识的喊了出来,然后他就愣住了,再后来,他的目光往胸膛扫去,他首先看见了银色的毛皮。
    起初,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毛皮,但想起了些什么后他忽然神色古怪起来——他的毛皮是纯白色的,而且,这银色的毛皮并没有血肉相连的感觉。
    最后,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伸爪......他呆住了!这不是爪,是手!
    迅速掀开毛皮,他发现:自己的胸膛,是人类的胸膛!
    于是,他呆滞了!
    “哈哈!”
    小哈的耳朵很尖,立即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侍神大人!”
    光屁股小姑娘满脸不解的跟在它的后面,也跑进了门,看见小哈正在舔着张宝儿苍白的小脸,她惊呆了!
    接着,她大叫起来:
    “兽神大人醒了!兽神大人醒了!兽神大人......”
    再后来,她大叫着转身跑了出去,而不久后,她便带着红七和呼噜宝光二人赶到了——只有他们三人!
    在此期间,张宝儿镇定了下来,确定自己没死,当二人进来后,面色悲痛的他便当先问道:
    “彩儿呢?她埋在哪里?!”
    “大人...彩儿姑娘没死!”
    红七和呼噜宝光惊喜了半天,在被连续追问后,红七一个激灵,才如是答道。
    闻言,张宝儿张大了嘴巴,一时呆住了!
    而后,就是巨大狂喜之色!
    再后来,他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从红七和呼噜宝光口中得知:
    数千人的云上部落,只死剩几十人,呼噜宝光运气好,没受什么伤。
    红七却是不幸,受了重伤,好在在彩儿的哀求下,那名飞天老者赐下了一枚绿色的圆球,吞了那圆球后,红七活了下来。
    大战后,原本气若游丝张宝儿,也是在吞下几枚那种绿色圆球后,活下来的。
    是的,彩儿没死!她被那老者救活了,但她的阿爹阿娘都死了!
    那老者手一挥,所有的巨狼就都死了,红七说,那简直是神仙手段,因为老者总共只挥了一下手而已,而所有的巨狼就都粉身碎骨了!
    他听彩儿说,那老者姓云,他就是云上部落的老祖宗,云上部落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血脉后代!
    后来,彩儿和仅存的几十名族人与那老者一起站在一艘暗金色的大船上,飞向了天际!
    在离去之前,老者曾说过要收张宝儿为护山神兽的,但被彩儿严词拒绝了,老者极为在意彩儿,为了讨好她,最终作罢!
    诚实的红七告诉张宝儿,那老头虽然手段惊天、不可想象,但直觉告诉他,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彩儿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阻止老祖将张宝儿带走的。
    “否则怎会不带上神兽大人您呢?!”这是红七的理由,一个简单却又不简单的理由。
    在被问到自己怎么变成人的时候,红七面情尴尬,是这么回答的:
    “那个...大人...你不停地喊冷...我和宝光正着急的时候,侍神大人站了出来,它老人家辛苦了两天两夜将一个小白球从狼王的脑壳里挖了出来,在给你服下后不久,你老人家大叫了声‘不’,白光忽地一闪,待光芒消散,大人您就化作了一名男子......咳咳,大人说冷,我和宝光就利用地上捡到的断剑,将狼王皮剥了下来,至于狼肉则......”
    至于呼噜部落和红岩部落...红七告诉张宝儿,在张宝儿的情况好转后,他回去过一趟。
    不出意料,两个部落都不复存在了,万幸的是,那个光屁股女孩在那天溜出去掏鸟窝了,躲过一劫,被他发现了、带了回来。
    时光荏苒,一番问答结束,天色已黄昏。
    红七、呼噜宝光和光屁股女孩出去准备饭食了,听说今晚吃的是狼王的肉干。
    张宝儿裹着狼王巨大的毛皮,抱着小哈坐在已腐朽了的门槛上,呆呆的望着天,白色的长发在他脸侧随风飘动......
    风,一点都不冷!现在已是春季,秋季和冬季在他沉眠的时候,已悄然过去。
    这里是云上部落,仙人院和栅栏已经倾塌,在这里,他可以轻易的看见那日厮杀争命的地方。
    那里,曾布满了断肢碎肉和血液,满目疮痍。
    而今,草木在那里茁壮,无比茂盛,晚霞里,幽幽的随风摇晃,野花时现时没,不时地还有鸟儿和蝴蝶在那里扑闪......
    “等我!”
    张宝儿忽地喃喃了一句,白色的眉毛下,如黑珍珠般的黑色眼珠透射着坚毅与冷酷,十分美丽也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