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毕竟是人,有着人性,可不是唐甜甜那种杀生取乐的家伙......
也正因为他有着人性,而人性又包含善与恶,他自然不会像得道高僧似的、会轻易的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他可以不杀他们,但不能放任他们,所以聪明的他最终决定:让他们变成有钱人!
有人说‘很多钱是赃的’,张宝儿深以为然,赃的不仅是钱的本身、有细菌,还有它的来路。
‘让他们变成有钱人’这句话的意思,可理解为:让他们变成赃人。
也就是说,张宝儿要把他们拉下水——这与‘把沙子藏在沙漠里,就不会有人找得到’是一个道理。
在得到张宝儿的肯定、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起来。
“哼!”
直到半响后,张宝儿的冷哼之声传来,众人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来不及却思考辨认事情的真实性与对错,张宝儿他们的那个‘老熟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
看着一声冷汗的他将一个个银球捡起、当手塞满后才想起用衣角兜住......众人也为他捏了把冷汗——谁知道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恶魔的心思啊?!这万一要是选错了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终于选满一百之数,为了以防选多了或者少了,他又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他才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宝儿乐呵呵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好!不错!你可以走了!”
什么叫可以走了?是要杀死自己、送自己上路的意思吗?
‘老熟人’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又是如何忽略别人的眼神、并最终走到门槛的。
也就在他的脚碰到门槛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他猛然惊醒!
咦!没事?!
他两眼茫然的转回身子,见张宝儿没有看他,也正因为没有看他,所以他有些担心、心底发毛,忍不住小声问道:
“大人,我......”
张宝儿闻声朝他望来,并打断了他的话:
“对了!明天早上记得把大街洗一洗。”
“哦!”
他又懵了,也累了,应了一声后就眼神一厉,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一步!
两步!
三步!
......
三十步!
他停了下来,双眼猩红,满心戾气,握紧拳头,猛然转身,大声问道:
“大人!!!再走我就出城营了!你到底要让我去哪里?!”
闻声,第二个捡银珠的人和所有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头抬起了一些看向张宝儿,只见张宝儿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
而后,又见他揉了揉脑袋,然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朝门口喊道:
“去去去...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别烦我,我还等着吃饭练琴呢!傻站着干什么?!手脚利索点!”
大家都听得出来,前一段是对那个‘老熟人’说的,至于后面一段,则是对正在数钱的那人说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闲得慌,给钱而已?”这是所有人的心声,迅即,所有人黯然的神色皆有了些光明,但紧接着,他们又想到:
“莫非这些钱有毒,拿了钱不必他动手,所有人都会自己死掉!”
张宝儿可没工夫去猜测这些人患得患失的心理,见一个个慢得更乌龟似的,他索性将琴从身后接下来。
看着灰褐色的琴如他所料一般丝毫无损,张宝儿不禁如恋人一般轻抚琴弦。
接着,他便离开椅子盘膝而坐,一曲《虫儿飞》便被他徐徐奏来,大厅里随即安静下来,数钱的那人也下意识放缓了速度,深怕吵到了他。
心里虽害怕得紧,但所有人都忍不住为这轻灵的乐声暗暗喝彩,至于着迷,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不是乐痴,生死关头,可理会不了那许多。
“大哥!”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而传来,张宝儿忽然一顿,转首望去,只见唐甜甜一手提着小哈的腿,对他说道:
“人家没听过这个,有歌吗?唱来助助兴呀!”
对于这个煞风景的家伙,张宝儿一阵头大,不过想了想,他还是点了点头,琴声重新从指间响起,如泣如诉,他的目光也穿过人墙和门,直抵天上的繁星: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歌词之意无人懂,但所有人却都蓦然为之动情,因为那清丽脱俗的嗓音,将浓浓的哀愁娓娓唱来,感染人心肺腑,闻之欲泣......
众人忍不住再一次抬头望去,只见张宝儿的双眼已然一片晶莹,如涨潮之湖、又如黑玫瑰晗露.....
有一位白衣女子与如海花草,在群星间悄然显露,女子提着长裙,赤足跑来,惊飞一只只藏在花丛里的蝴蝶,她欢笑着喊着‘小白’,她的名字叫做沧澜茗茗.....
张宝儿纵情的唱着,小茗淹没了群星,在他的眼中笑着、跑着,然而曲终终有时: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他终究唱完了这最后一句,歌声歇而琴声止,沧澜茗茗的身影溘然而逝,天依旧是天,那里依旧是黑夜与群星......
他长叹一声,收回了目光,只见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自己,他忽然觉得很不自在,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他板着脸对那位一首歌唱完还没结束的第二人喝道:
“速度点!”
那人这才和大家一样打了个激灵,如饿死鬼似的拼命数钱,由于方才的数数忘记了,他只好再来一遍......
“诶!”
唐甜甜一脸不满的丢掉小哈,然后撇了撇嘴抱怨道:
“唱出来难听死了...大哥!你就不能唱那首《两只老虎》吗?那个才好听呀!”
张宝儿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的摇了摇脑袋,不想理她——他觉得自己与唐甜甜这种庸俗的粗人...粗兽无话可讲。
也就在这时,第二人终于结束了,惶惶不安的告辞离去,第三人迅速走上前......
与此同时,屋顶上,一名绿发老头正哭得稀里哗啦的,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出三寸之外。
直到许久之后,他终于抑住了心中的伤悲,擦了擦老脸上的泪水,破口大骂:
“这小滑头果然还有存货!不知这首歌词的大意是.......啊!真是太可恶了!气煞老夫...老夫这就去揍......”
骂道这里,他改骂为叹:
“诶!还是算了...得走了,没时间了!若是此行无恙,但愿以后能够再遇到这小子!”
叹道这里,他又面目狰狞的大笑道:
“小家伙,你可别早死了!哈哈哈...”
忽而,房顶上一阵轻风吹起,绿发老头也消失了踪影。
......
当最后一人走了出去,闭目养神的张宝儿睁开眼睛看向如刚失去恋人般的黑脸大汉,但他刚想站起来,却又做了直了身子。
一阵足音传来!
不久后,他便看见那些离去之人竟然去而复归,为首之人正是他们的‘老熟人’。
待一干人等站定,‘老熟人’和所有人一起行了个礼后开口道:
“还望大人赎罪!请问你给我等的钱是否有问题?!”
见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张宝儿乐了,在示意唐甜甜他们安静下来后,他便问道:
“有问题的话,你们要怎么办?”
众人心下一抽,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但不等他们开口,却听张宝儿又道:
“没问题的话,你们又要怎么办?”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放下了拳头,低头沉思起来,接着又簇在一起嘀咕起来。
许久之后,‘老熟人’又站了出来:
“大人!我们自知无力反抗,若是有问题,我们会诅咒大人直到死去......若是没问题,我等愿意此生尊大人为主,永不相负!”
噗嗤!
唐甜甜忍不住笑了起来,红七他们也是如此。
张宝儿则长叹一声道:
“后一个答案真诱人,只是......可惜啊!钱,有问题!”
这段话如惊雷一般落在众人心头,有几个老爷爷、老奶奶和心性不佳之人摇摇摆摆的,眼看就要倒下去。
张宝儿于心不忍,不等他们悲哭出声来,连忙说道:
“钱不会毒死人!”
随后盯着众人的眼睛,冷笑道:
“只会毒到你们的心,堵住你们的嘴,让你们不敢说实话!呵呵,你们既然没逃跑、恭顺如羔羊般不带武器来到这里,而且到此时都没有反抗过,我不信你们会是那种拿了钱财依旧会说实话的人!因为你们都怕死!不管谁对别人说了实话,我不杀你,那些没说实话的人也会杀你!”
这话太直接,听得所有人都是脸色涨红,悲愤却无言可辩。
也就在这时,黑脸大汉忽然瞪大了双眼,惊恐的问道:
“你...你真的要杀我?!”
“我不杀你,但是...”
说到这里,张宝儿将靠在椅子上的长刀丢在前方,发出‘当’的一声响,然后才接着说道:
“他们会!但凡持此刀砍过他的人,能活!不砍者,则死!嘿嘿,对了,忘了说:恭喜你们回来了!因为如果不回来的话,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逃无可逃!”
这话张宝儿的确没有诓他们,他的鼻子太灵,早在走入城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座城里有多少人,各自又在什么位置,方才让‘老熟人’他们将他这些集合起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一起逃,那样的话、他虽然能追上所有人,但是要费很大的力气的。
当然,这也幸亏这座城的人不多,否则的话,气味太混乱,他不可能盯住所有人。
其实,当初见他们没有四散逃走,他曾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阵后怕,后背发凉,那黑脸大汉则已面无人色:
“什么?!我是守将!你...你们敢......”
他大叫这,但是声音却立即打住,因为‘老熟人’咬着牙站了出来、捡起了长刀:
“大人!你不是好人!杀你......属下,心里没负担!”
说完,伴随着黑脸大汉的尖叫,刀光也闪了起来。
......
看着人一个个的站出来,看着刀子一刀刀的砍在黑脸大汉身上......
听着黑脸大汉的声音从尖叫到怒喝、再从哀求到呻吟、最后无声......
张宝儿忽然觉得:心就像一棵柚木,正被自己一点点的凿去‘不需要’的部分,最终变成一条独木舟,在血的怒河里,逆行而上......
他很痛苦,因为良知是他最中心的部分,但他早在昨日就已明白,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良知是‘不需要’的,他必须凿去,才能在修道之路走得更远!
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如果那些人的手不沾上黑脸大汉的血的话,那么他的手就必须沾上他们的血!
因为,他还很弱小,还有要去的地方,他害怕,他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