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树如麻的林荫路,抬头仰望,乱城就在眼中,苍古、厚重、威严、肃杀......等词汇,不禁浮上了张宝儿的心头。
当先入眼的是一片以巨石板铺成的光滑斜坡,石板新旧不一,偶有一块能依稀看见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据如虎所言,这是猛兽抓过的爪印,伤损严重的石板则已被换掉。
石板坡成四十多度斜角,如战甲般将偌大的乱城围成一圈,坡上不长寸草,乱城之人对猛兽的警惕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石板坡直抵城墙角,城墙有巨石砌成,上有女墙,高近五丈,隐约可见墙上有人,衣着各色,带器巡守。
城墙上每隔百丈,还有一座高达十丈的瞭望台,如虎说上面有干柴,当群兽来袭,可做警示和夜间照明之用,平常则有三大家族的子弟或四军五团之人在那里放哨。
乱城,如圆筒形,东西直径约莫十里,有两门,一门在西面朝山脉,一门在东面朝荒原。
城内屋舍建筑层峦叠嶂,节次鳞比,目光越过女墙,可见三五处飞檐青瓦,尽管相隔还远,但熙熙攘攘的人声已能听见,足见其繁荣程度。
“走!进城!”
听得张宝儿的声音,众人一片欢悦,就连躺在担架上的如虎和夜雨都忍不住哈哈一笑。
张宝儿抱着小哈一路当先,呼噜宝光与言铁抬着如虎跟在一旁,因如虎今日乃是向导的角色。
唐甜甜和多多骑着战鸡紧随其后,二者皆都双目等圆,忽而指指那里忽而指指这里,又叫又闹,没玩没了。
剩下的一只战鸡则没有人骑,驮着金银和狼皮铁锅等物,红七等人则走在最后。
饶着斜坡底部往东而行,十数分钟内,已有近二十条路来与他们脚下的路合成一条,当第二十三次合路的时候,一道高三丈有余宽五丈由于的大门就矗立在同宽之路的尽头。
路上行人无数,来来往往,或是商队或是结伴而行的修士,几乎不见独行者,那些人看见他与唐甜甜的面容,皆都忍不住顿了足,一眼不眨——无他,他们两个太漂亮。
门口有十个持械门卫,左右两侧各放有一只大木箱,箱子里散着金银之光,张宝儿已从如虎那里听说了,入城须交纳入城费,每人十个银球,牲畜减半。
“阿七!”
临近城门,张宝儿回首喊了一声,与夜雨聊得正欢的红七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收起嬉笑之色,朝前方跑来。
红七年纪不大,难免贪玩,张宝儿并不责怪,指了指那些排着队的人说:
“去取一百二十银球来,待会儿进城的时候交给人家。”
红七闻声连忙又往回跑,从战鸡身上的皮袋里数出银球,待轮到张宝儿等人时,他刚好赶回来。
“五位大哥好,这是我们的人,给!”
向右侧的五位守卫问了声好后,红七就将衣服兜着的银球抓给那五人数数,张宝儿等则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一会儿过后,终于结束了,红七转身对张宝儿禀告:
“大人!好了!这位大哥说只需一百一十五之数,多了五个!”
闻言,张宝儿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把小哈当做‘牲畜’计算,这一点都不奇怪,他打心底都将小哈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岂会将它看做宠物?
见那五人中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朝自己憨笑着点了点头,张宝儿点头回敬,然后对红七说道:
“阿七,做人须有投桃报李之心,再去取一百银来,送与这十位大哥!”
“这位公子!这可使不得!”
那人闻声,连忙拒绝,另外九人若有所觉也纷纷望来,其他行人的目光投来自然也不在话下。
见状,张宝儿心底一乐,心念一转咳嗽了声道:
“我张宝儿素来推崇仁义道德,人敬我一尺我自当敬人一丈,小小心意,还望诸位大哥勿要推辞。”
那人还想多话,但听令行事的红七哪里会由他分说,抓着银球往他肚子处塞去,四把塞完,转身回去,从又抬着担架又牵着战鸡的言铁手里接过缰绳,然后跟在一脸和气的张宝儿身后进了城门。
“刚才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公子真是好人啊!”
“对!某家当值三年,头一回遇着这等好事!以往最多也就得过三五银打赏。”
“他好像名叫张宝儿,好奇怪的名字......”
......
就在行人们和那十个守卫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张宝儿已经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了。
他和除如虎以外的所有人一样,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眼光缭乱,有几次都差点撞到了人。
他之所以如此大惊小怪,是因为他恍惚觉得自己走进了古装剧里,如地球古装剧一般,这里有贩夫走卒、酒楼花馆、挂剑抱刀的修士、维持治安的甲士......
唐甜甜更是大呼小叫,惹得很多人纷纷望来,然后被她与张宝儿的容貌惊艳得呆滞,纷纷猜测这两个装着华美奇装异服的人是什么来路......
“咳咳!”
张宝儿跟没事人似的,如虎却挂不住了,咳嗽一声对张宝儿道:
“大人,前方百步处左拐,那里有一条小街,通往一家价钱实在的客栈。”
张宝儿闻言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近十丈宽的主街转入了那条小街。
行人们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自己的事情,当然,也有心怀不轨者,不过在意识到人家有战鸡、应该出身不凡后,便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走入小街,这里少了几分喧哗却多了几分宁静,假如地上没有拉车兽与战鸡等禽兽的粪便的话,张宝儿或许还有心情优哉游哉慢行,如今只能捂着闭口快速赶路。
在赶到一家门额上写着‘第二家’的客栈后,他忍不住询问如虎为什么主街上没有而这里有粪便,如虎告诉他:主街上几乎都是做生意的人,才拉出来就会有小厮去清理,怕影响了生意。
张宝儿恍然大悟,两名小厮也在这时候从无人的大厅里迎了出来,先是被‘美’之力鞭笞了一番,才回过神来,吐字不清的道:
“欢...欢迎贵客临门,请问...是,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张宝儿不答躺在担架上的如虎撑起身子大声道:
“可还有能容十余人的大院空余?有的话牵战鸡去好生照看,并且准备好酒食,待我等洗过身上的灰汗,就送进院来!”
“有有有!”
听闻是大客户,两人神情一震,再不被美色所迷:
“请问贵客住......”
他们兴高采烈的继续询问,但如虎熟路没跟他们索罗,挥了挥手催促道:
“你们两个新来的吧?告诉你们牛老板,就说野蛮子带贵客来,住店一个月,叫他给个好价钱!行了,快带我们去,没见某家受了伤么?!”
听闻这位乃是认识老板的熟客,二人哪里还敢啰嗦,其中一人连忙指引他们从侧门赶去大院,另一人则返回店里找老板去了。
沿着小路走过五道院,到达了小道的尽头,小厮指着尽头的门刚要说话,却听得一声大笑从那个院里传来:
“哈哈哈...野蛮子,想不到你还活着!”
话音刚落,一名五十多岁衣着锦衣的矮小老头就从院门里转了出来,满脸含笑的盯着躺在担架上的如虎,不过,他的目光中却没有什么笑意,那是一种由安心和忧心组成的复杂神色。
张宝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如虎与这老头的关系不浅,因为那人的目光只看着如虎,不看别人。
如虎摸了摸缠着布条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看见小厮换人了,我还以为姓牛的老死了,换主人了呢!嘿嘿,我记得你家客栈可没有后门,你这个老东西肯定是翻墙来的,世上竟然有你这种翻自家墙的人!”
“哈哈哈......你这是夸我吗?这世上难说就我这么一.......”
牛老板哈哈大笑起来,如虎却打断了他的话:
“别啰嗦了!某家现在是贵客,赶快让路请两位大人进去!”
“两位大人?!”
牛老板一愣,这才将目光投向张宝儿等人,唐甜甜早就不耐烦了,指着牛老板惊呆的老脸道:
“猴子脸!快点让路!”
闻言,大家都惊呆了,只有红七和呼噜宝光不以为意,牛老板则是猛然惊醒、脸色一黑,自己姓牛却长得像猴子是事实,但你也不该这么说出来吧?
张宝儿也是脸色一黑,连忙骂了一句,将唐甜甜拉到身后去,然后朝牛老板行了一礼,一脸歉意的说到:
“我这妹妹被宠坏了,还请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的无礼!”
见张宝儿文质彬彬,又听自己的好朋友如虎称他为‘大人’而且还是一副很尊敬的样子,牛老板哪里还会责怪,连忙自告一声失礼,将众人请了进去。
这是一个四合院,四面都有单层瓦房,中间是一百多平的院子,不过院子里并没有花草假山水池,光秃秃的,草都不长。
幸好有畜生棚,否则这两只战鸡就要露天而眠了。
在将如虎安置在东厢房后,除了张宝儿和牛老板,其他人都在唐甜甜的带领下选房子去了。
张宝儿与牛老板各自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牛老板名为牛德喜,由于喜欢喝酒,于是便和喜欢来这里喝酒的如虎成为了朋友。
听闻张宝儿乃是如虎的救命恩人,不是外人后,牛德喜关上门长叹一声道:
“野蛮小子,你真不该回来啊!”
如虎一脸不解,张宝儿则目光冰冷的问道:
“乐家在找虎叔?!”
“是!”
牛德喜对张宝儿的聪慧有些吃惊,点了点头道:
“昨天来的!来人是乐光!他说他爹和姐姐已经到王城了,并问我有没有见到野蛮子,还说‘若是见到他,叫他立刻回乐家做事!’。”
“岂有此理!”
听完,如虎气得从床上站了起来。
轰嗤!
床边上的小桌子被他包着布条的右拳轰碎,血又从拳头上渗出来。
张宝儿没有去制止他,伸手拍去溅在小哈身上的木屑,然后轻声笑道:
“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呵呵,那我便再做一回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