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众人的脸色就越古怪:
听闻要报信,这厮就主动请缨了,说是大家都无碍,留下来好,不如就让我去报信……于是,这厮现在变瘫坐在大家面前。
“好!”
张宝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心中对这厮有点儿不满,但并不影响他对这人欣赏,所以他转身对卓冷道:
“卓姐!给这位老哥一……两百万块灵石!”
嘶!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大家都知道‘两百万块灵石’绝对是下品而不是中品,但仍旧被惊到了,要知道两百万块下品灵石理论上说可是价值二十万的,就算按事实说话,在落日城的兑换比例稍微高一点,也是十三比一……也就是说,这厮捡个漏报个信就得了十几万中品灵石了!
这可是巨额赏赐,要知道随随便便去外面请一位元婴后期的修士帮自己做上一场的报仇也不过一二万中品灵石而已啊!
“谢大人后赏!”
听闻赏赐,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的‘送衣人’就蹭的一下来了精神,猛然跪倒在地。
“应该的!”
张宝儿已经站了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好气的说道:
“快去疗伤吧,别跪死了!”
众人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这厮忒不是东西,为了表出自己的功劳竟然一路强忍着、不疗伤,以一副惨样抵达,害得大家惊慌了一场。
柳如溪也是气得不起,这人是自己的手下,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做作,但总归还是有大功劳的。
“是!”
那厮应了声,笑呵呵的接过卓冷递过来的空间戒指,就一瘸一拐的告辞疗伤去了。
张宝儿转眼看向东北,眼神忽而冷冽起来,并冷笑道:
“幸好老子不是蠢蛋!不明身份的军队?!呵呵,这陆傲脑子倒是不错,怎奈手下有一帮废物!”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如张宝儿所说,那是黑夜,要是这近万人的队伍管理得当,不被‘送衣人’发现的话,这边虽然不会全军覆没,但损失也会难以估量,幸好他为人小心谨慎,否则真的会栽了一个大跟头。
无需怀疑,那些人定然是陆傲的,天青王朝本就是客场作战,他们不可能敢这么撕破脸,毕竟大家并没有动他们在落日城的产业;而长笑阁背后的长威则更不可能直接派人,因为他们好说歹说也是万宝阁的人,手下不可能有军队,并且这么及时的赶到——除了陆傲,没有人敢这么干。
卓冷有些担忧的问道:
“会不会还有第二次?要不要……”
张宝儿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了,已经打草惊蛇了……再说了,我们就算有心也是无力了,对了!”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柳如溪说道:
“还请柳大人派个人驾驭穿云兽去跟时义他们汇合,有两头穿云兽巡逻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柳如溪点了点头,从人群中点出一人,那人没有犹豫,甚至还深怕别人跟他争抢,听到名字后就第一时间纵了上去……不过,临要走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身上并没有喂穿云兽的干鱼,只好一脸不好意思的跳下来去找‘送衣人’要空间戒指,看得众人一阵无语。
张宝儿却是点了点头,这人很不错,能在出发前就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已经很不错了。
闲来无事,张宝儿和彩儿去看华院长和他的高徒炼丹,还没推开门,一阵灼热气息就散发出来。
张宝儿没有开门,害怕自己打扰到人家,于是将脑袋凑过去,从窗缝里看进去,只见一个电饭锅大的丹炉正在华院长的左手之上滴溜溜的转动着,他的右手则不停地在丹炉身上各处拍打,令张宝儿惊奇的是,他的左手竟然放着一块上品灵石,灵石上冒着一朵淡红色的小火焰。
华院长的徒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张宝儿的窥视,皱着眉头朝那边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师父,每当上品灵石即将烧尽的时候就重新放上一块,时而给华院长擦擦汗,时而则从地上的药盒里点出一味药放入丹炉之中。
看着地上数十个瓶瓶罐罐,张宝儿砸吧了几下嘴巴,想了想还是识趣的选择离开了——他发现华院长的高徒似乎对自己的窥伺有些不高兴,若非发现自己是门主,很可能已经开口感人了。
华院长手上的火他听说过,那是魂火,炼丹师和煅器师都有这种魂火,魂火的温度极高,远超过普通火焰,他本就对此很感兴趣,若非人家脸色不好,他肯定会进去近距离观看,并提出心中的疑问了。
“若是会了这门技术,岂不是以后就不必储备木炭了?!呵呵……到时候问问这老头,方便的话就学一学!”
他们两个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在里面饶了一大圈,见自己无所事事,他便取出了自己的琴——他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弹琴了。
之所以有如此雅兴,并不是说他对那近百人的伤亡熟视无睹,而是他自知自己如今无法可想,空着急和愤怒无用——不能离开这里去支援,若是回来的时候发现四大势力自己占据或帮陆傲占据此处,那就大事不妙了,城内可没有好位置了,总不能再干一票吧?
当然,在经过乱成之事后,他的心的确冷酷了许多,那个数量的损失无法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许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向他以前不喜欢的那种英雄或枭雄心境发展,但他不会去阻止的,因为他需要那种心境来帮助自己,毕竟心不狠站不稳……
“刀不磨会生锈,琴不练会……会生疏?会忘曲?会无聊?!对!琴不练会无聊!啊哈哈……”
大小之中,他已经在一棵不知名大树下的绿茵草地上盘坐下来。
叮咚……
十指如落珠灵动跳跃之间,一曲阉割版的《花火》的伴奏便被他徐徐奏来,在琴声之中他的双唇也如振翅的蝴蝶般‘飘飞’起来:
“来吧伴我飞
不忧不睡去飞
……
原来风雪可以使我坚壮使我坚强
假使敢梦与想
假使天真的唱
我也会笑容漂亮
……”
他闭着眼睛,用轻灵悦耳的嗓音沉醉的唱,不知道世界已经因为他的歌声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仿佛他的歌儿就像一位衣锦还乡的带着唏嘘的英雄,沿路的怀春女子在羞怯的躲藏与窥视,天地间只剩下轻轻的风在顶上枝叶窸窣低语……
他不知道,这一刻,还有彩儿,彩儿的眼神变了!
它们如退去了迷雾的山间清澈湖水,倒映着比邻的翠绿高山的迷人轮廓及其中自由飞翔歌唱的小鸟……
忽而间,彩儿的螓首靠在了他的肩膀……张宝儿以为她又睡着了,所以他继续唱——没有睁眼。
远处啃着一条灵兽小腿的柳如溪张大着嘴巴忘了过来,连嘴里的肉块掉在自己的大油肚上都不自知……很多人也与她一般呆滞,一时忘却了自我,醉心倾听……就连华院长也不例外,他停止了炼丹,不理会丹炉里传出来的焦臭味,双眼看着梅花窗上的光,老眼不禁迷离起来。
一身紫色长裙的二王子紫玉,正站在地龙堂外一座面朝张宝儿所在之处的某座三层楼的三楼,凭窗望,朱唇的上唇泡在右手喂来的玉杯里的香茗液中,久久不去吮吸……
一名负责监视的大汉,在另一处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大光头,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将张宝儿在唱歌这件事上报上去——他想听完。
另一处,另一个势力的探子,那是一名年轻女子,她完全忘记了要向上面报告‘异常’这件事,已然完全沉醉在那歌声之中无法自拔……
其实,这不怪他们,只能怪这个世界太无聊,除了修炼和与修炼有关的事情外的一切基本是一片空白——只能怪他们的听力太好,隔着老远亦能清晰的听到那动人心弦的歌儿。
他们不知道他在唱什么,但音乐无国界,动人的旋律已经跨出了语义这个卑贱的山谷,展翅高飞,不知疲倦的翱翔,灵魂就像第一次学会飞的鸟儿般沉醉。
然而,万事有始必有终,悄然间,一曲忽而已然结束。
张宝儿睁眼,看着手指上摇曳的树影,感觉道彩儿的被风吹在他脖子上的长发,恍惚间,不禁喃喃道:
“风……继续吹。”
忽而,又一曲涌上了心头,忍不住再度弹奏起来,喉咙里也飘出了歌声:
“……
我看见伤心的你
你说我怎舍得去
哭态也绝美
如何止哭只得轻吻你发边让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
……
我已令你快乐你也令我痴痴醉
你已在我心不必再问记著谁
……”
不知为何,沧澜茗茗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张宝儿的心在痛,声音也有些许抖颤,他能感触到彩儿的体温、体香、呼吸、无端拨弄的长发……
咚!
一曲未完,琴声猛地作响,吃吃不有下一声。
张宝儿抬头,双眼迷离的看着透过枝叶投下来的光点,轻叹道:
“情……为何物?”
许久之后,他低声又道:
“直教人生死相许?”
而后,他摇头——并不是因为否定这个答案而摇头,而是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摇头的。
他真的不知道,或者说他忽而……忽而不知道:
“我究竟爱过小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