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毛子约瑟夫闭目等死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约瑟夫两腿打战,然后发现自己还活着,那并不是枪声。睁眼一看,只见年轻人后退几步,手枪已经掉在了地上,一个愤怒异常的声音响起:“你以为我东北总局无人了,是吧?”
说话的人正是郑首善,刚才他被年轻人踢倒在地,眼看着他在电光石火间轻松取了五六人的性命,心里越来越惊,同时也越来越怒。
待年轻人跃到约瑟夫身边,正要开枪时,郑首善随手在地上抓起一个机器部件,狠狠掷了出去。
年轻人没料到郑首善会出手,被部件打中了右手背,手枪脱手落地。
年轻人一惊,立刻转向郑首善,约瑟夫见有机可乘,立刻抬枪瞄向年轻人,年轻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腿一脚正中他的腹部,约瑟夫只觉腹部剧痛,嚎叫一声,近二百斤的身体跌在地上滚了出去。
那边厢,郑首善双手地上一拍,身子借力跃起,年轻人没想到他腿上安着钢架,身手却如此灵活,当时就楞了一下。
郑首善落地的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冲着年轻人扑了过去。
年轻人用脚挑起手枪,伸手抓住,还没来得及瞄准,郑首善就已经到了跟前,两人脸对脸,年轻人见机极快,左手一翻,抓住枪管,挥起手来,横着朝郑首善的太阳穴砸去。
郑首善矮身避过,年轻人趁着招式未老,立刻变招,枪柄由横扫变作下劈,这一下大出郑首善的意料,躲闪不及,左肩狠狠地挨了一下,郑首善吃痛,闷哼一声,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抬手抓住年轻人的左臂,右掌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倏然击出,正打在年轻人的胸口,直接把他打飞出去。
年轻人撞在后面两摞纸堆上,纸堆轰然倒塌,无数纸片在半空簌簌而下。
郑首善站在纷飞的纸片雪中,长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叫我‘笑面施主’,你是不是就以为,我只是一个毫无功夫的冤大头吧?”
年轻人从坍塌的纸堆中坐起身来,抖落身上的纸片。
郑首善笑声不止:“我郑家先祖在山东时就有‘郑铁枪’的威名,这功夫到现在也没落下,如今,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胆敢欺侮到我头上……”说到这里,他横眉立目,眼冒凶光,“未免太小瞧我郑家了吧!”
郑首善抬起左腿,双手抓住钢架两边支撑的钢管,用力一扯,咔嚓一声,然后是叮当声响,两段钢管握在手中,其他部件散落一地。他将两段钢管接到一起,喀喀两声机括响,两段钢管并作一段,足有一人多高。
郑首善将钢管换到右手,朝地上一甩,铮的一声锐响,钢管末端又凸出一截新的钢管,这截钢管越往后越细,最后分出两个刃面和一个血槽。
两截钢管就这么变成了一支钢枪。
这个变化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一旁的约瑟夫看得瞠目结舌,年轻人微微一愕,没想到郑首善的钢架竟然藏了这等玄机,显然之前他说自己腿脚不好只是在为钢架的存在找一个合理的缘由,以这人的老谋深算,恐怕连他的手下也不知道钢架里的秘密。
郑首善右手一翻,挽了个枪花,将长枪背在身后,枪尖指地,一步一步朝年轻人走了过去,哈哈大笑道:“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教你知道什么是郑家的铁枪!”
年轻人看着步步逼近的郑首善,嘿嘿一笑:“总镖头真是好没眼力,你手里分明是一把钢枪,怎么能说什么铁枪?难道你已经老眼昏花,钢铁不分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弟可不敢对郑家的枪法抱什么期待了。”
郑首善听他胡搅蛮缠,登时大怒,心里暗骂:就你这等小贼,居然也敢嘲笑我郑家的武艺!嘴上也不答话,右手一抬,长枪一挺,枪尖直指年轻人,接着左手握住长枪前段,右手伸到长枪尾端,狠狠拍了一下,嗖的一声,长枪裹挟着一股劲风朝年轻人的心口扎了过去,这是郑家枪法第六式“一往无前”。
年轻人贫嘴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郑首善,好教他愤然出手,一见他动作,心中便有预感,双脚立刻在地上一蹬,身子一跃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人跃起的同时,郑首善的长枪凌厉无匹地刺了过来,刺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将一摞印刷纸刺个通透。
郑首善吃了一惊,这招“一往无前”速度极快,若是命中,则对手断无生理,但也正因为速度太快,后继无路,一旦刺空,只能收枪后退,这正是应了一往无前四字中的“无前”之理。郑首善原是看准了年轻人坐在地上,很难做出大动作,却没想到他能躲开。吃惊之下,赶紧后退两步,枪身忽然一沉,带得他一个趔趄,低头一看,一双帆布鞋映入眼帘,原来年轻人跃起之后竟落在了他的钢枪上,郑首善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双脚一点,借力再次跃了起来。
第二次落下来的时候,年轻人直接踩在了郑首善的头上,后者的脑袋骤然承受一百多斤的重量,身体顿时吃不住劲儿,双腿不自觉地往下一弯,整个人矮了一截。郑首善立时反应过来,心里是怒火滔天,身体用力向上一挺,孰料这一落一起又给了年轻人借力的机会,他再次跳了出去。
郑首善大吼一声,扬起长枪,使出了郑家枪法第十五式“繁星弄寒芒”,枪尖连点,对着半空中的年轻人频频突刺。年轻人虽在空中,身法却灵活异常,他一把抓住刺来的枪身,手在上面一推,又借了一次力,跃到印刷机器上,脚尖一点一跳,翻到另一边去了。
那边厢,毛子蛇头约瑟夫终于回过神来,举枪对着年轻人的身影连连扣动扳机,全都失了准头。
郑首善招式用老,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跃走,五官扭曲成一团,一向温文尔雅的表情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抬手拍拍头上的灰尘,环顾四周,大吼一声:“尔等听了!”声如金石,响彻整个车间。
众人一惊,齐声应道:“总镖头吩咐!”
郑首善大声喝道:“辽宁分局起飞脚,那小贼是乌衣社的金手指,快给我杀了他*!”
(起飞脚和金手指皆为唇典用语,起飞脚,反叛之意;金手指,线人之意。)
众人轰然应道:“喏!”
那边厢,年轻人落地后,就见身前站着一个平头汉子,此人身着制服,腰带里插着一把环首刀,两人对视一眼,郑首善吼声响起,汉子一愣,年轻人抬脚踹他小腹,右手一把握住环首刀剑鞘,汉子跌了出去,年轻人趁势连刀带鞘一同夺了过来。
汉子挣扎着起身,年轻人迅速上前,刀鞘向前一送,鞘尾正中汉子的鼻梁,汉子感觉鼻腔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抬手捂住鼻子,蹬蹬蹬一连往后退了几步。
年轻人正要拔刀,忽听得身后响起两声怒喝,接着破空声逼近,立刻往前一个纵跃,在地上打了个滚,起身回头,见两个汉子一人拿片刀,一人拿铁鞭,刚才年轻人以毫厘之差避过了二人的攻击,铁鞭和片刀狠狠砸在了机器上,火星四溅。
两人见一击不成,立刻分左右攻了上来。年轻人见状,往左边快走两步,起跳,脚尖在机器上一点,再跳,跃过两人的头顶,同时拔刀出鞘,向下一挥,只听嗤拉一声,持刀汉子从腹部到左肩被豁得皮开肉绽,汉子镖师惨呼一声,仰头倒地。
年轻人在二人身后落地,左手持鞘,右手执剑,缓缓站起身来。
持鞭汉子硬生生地止住去势,转过身来,双手握紧铁鞭,顾不得倒地的同伴,警惕地看着站在对面的年轻人。
年轻人慢悠悠地朝他走去,持鞭汉子握鞭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后背满是冷汗,心知自己绝不是年轻人对手,往后退了几步,缓缓将铁鞭举过头顶,嘴里发了声喊,给自己壮胆,然后迈步前冲。年轻人见他来势凶猛,也没硬拼,而是往侧面一跳,铁鞭砸了个空,持鞭汉子见状,立刻变招,改为横扫,年轻人矮身躲开,一刀刺向汉子左肋,汉子收鞭格挡,年轻人见状立刻后退,接着倏然出刀,改为刺向他右肩,汉子赶忙抬鞭格挡,两人又拆了几招,持鞭汉子越打越心惊,见年轻人左肩似有破绽,立刻挥鞭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锐响,年轻人以左手剑鞘挡住了他的铁鞭,持鞭汉子没想到年轻人看着体型偏瘦,手劲儿竟然如此之大,这一鞭砸上去,年轻人的剑鞘纹丝不动,持鞭汉子却反被震得虎口发麻,铁鞭差点儿脱手,眼前寒光一闪,登时吃了一惊,这才明白对方是故意卖个破绽给他,心里连叫糟糕,想收招已经来不及了,就见环首刀像一条银蛇似的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