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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番外_49
    少府被打断,恭敬回道:“五算之法,乃是惠帝六年之时,下诏所定。”
    刘藻点了点头。惠帝六年,那时天下大定尚且不愿。百姓经战乱,田亩抛荒,人丁大减。朝廷有此律,便是要休养生息,使民多增人口之意。
    只是如今天下太平,人丁兴盛,再用此法,不免太过不近人情。刘藻欲再问得细些,又觉此事细微,不宜此时深论,便未开口。
    然而朝后,她却见不着奏本与大臣了。刘藻觉得心烦,脚下的步子便迈得快了些。一入宣室,还未更衣,便见谢漪来见。
    她这时来,必是有事。刘藻令侍奉更衣的宫娥退下,返回前殿,去见谢漪。
    不知是她看错,还是怎地。刘藻一见谢漪,便觉今日谢相容色,有些苍白。她傅粉涂脂,薄施粉黛,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如浓墨一般,看不见底。然而刘藻就是觉得,谢相今日似甚憔悴。
    她略微迟疑,正要开口关心一句,便见谢漪将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春和身上。刘藻忽觉不好。果然下一刻,谢漪挥了下手,她身后两名禁卫奔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捉住春和两臂。
    事发突然,春和大吃一惊,一面挣扎,一面高声道:“臣有何罪?为何拿我!陛下——”
    刘藻也回过神来,忙道:“且慢!”
    两名禁卫却似充耳不闻,不顾皇帝阻止,更不顾春和挣扎,将他拖了下去。
    春和之声逐渐远去,直至不闻。刘藻恼怒得很,瞪着谢漪。谢漪却从容自若,在殿中环视一周。
    殿中宫人皆股战而栗,不敢出声,遇上她的扫视,忙低身一礼,退出殿去,竟未看皇帝一眼。
    刘藻原以为,朝中她不能做主,宫中她还能说上几句话。大半年来,也确如此。但凡她有号令,宫中无人不从。
    直到今日,她才知,是因谢漪不曾插手。倘若方才,她要拿下的并非春和,而是她,想必那两禁卫,也会听命行事。
    殿门合上,殿中仅她二人。刘藻的眼中,满是怒火。谢漪也不在意,朝前迈了两步,道:“春和侍君不恭,不宜留在陛下身边。”
    刘藻反问:“春和不恭,谢相恭否?”
    谢漪好似全然不见她的怒气,淡然道:“臣侍陛下,忠心不二,自然恭。”
    睁着眼睛说瞎话!刘藻气得发抖,冠上的冕旒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当真将她气狠了。谢漪却未开口安抚,只是看着她。她的眼神冷淡而疏离,使人心生畏惧。若是落了旁人不免欲落荒而逃。
    刘藻则不然,她先是与谢漪愤然对视,对上她的目光,却又渐冷静下来,冷声道:“因昭帝?”
    谢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春和知陛下处境,而以言语相扰,可见并非忠心侍君之辈。臣代陛下处置了他,陛下当谢臣才是。”
    刘藻先前所想皆是何人加害昭帝,经她一点,方才想到,春和何以做得这样明显,引起她怀疑。他分明是有意将昭帝之死,另有玄机告诉她。
    她处境不好,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能去查昭帝死因。此事春和不会不知,但他仍是做了,可见他看似恭敬,实则全然不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脑子转得极快,冷静下来,顿觉心寒。春和照料她,可谓无微不至,谁想,这样一个人却是别有用心。
    刘藻转身瘫坐到榻上,眼眸低垂,脸色苍白。
    谢漪见此,不觉心软。她小时在掖庭,谢漪常去看她,教她说话,逗她玩耍,看着她从咿咿呀呀到能清晰地唤出姑母二字。她出宫后,她虽不能常去看她,却在她家中安插了不少仆婢,将她看护得密不透风。
    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怎会不心疼。奈何她们眼下,却不能太过亲密。
    刘藻沮丧地坐着,腰身也无平日那般挺直,脸上也满是颓然。谢漪虽心疼,却也欣慰,陛下聪慧沉敏,不过稍加提点,就能看出春和用心。
    她想了想,正欲稍加激励两句,好让她重新燃起斗志。
    谁知她还未开口,便见刘藻气呼呼道:“他非忠臣,你直言便是,我又非听不进良言!”何必非得令人当她面将春和拿下,要她颜面大失!
    她气得小脸通红,弯下的腰身重新挺直,怒视着谢漪。
    谢漪唇角带笑,连话中都是满满的笑意:“自是恐陛下忘了曾答应过要听话。”
    刘藻顿觉她的笑意中皆是嘲讽,起身往后殿去,再也不想看她。
    宫人皆被赶跑了,无人侍奉,她就自己更衣。衣衫宽大,冠冕还重,她险些没能拿稳,摔落在地。她好不容易将衮冕脱下,放到一旁,更易常服之时,却又踩住了衣摆,差点绊倒。
    积在心中的怒气、委屈顿时纷涌上来,小皇帝眼眶一红,眼泪滚落。她咬了咬牙,抬袖将泪水拭去,而后反复吸气、呼气,将泪意收回去。好生已衣袍穿好,系上腰带,又取了冠来带上,使形容齐整而庄重。
    她越发觉得谢漪可恨。她既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又岂能令她如愿!她偏不哭,也不颓丧,总有一日,她要将大权都收回来,让谢漪后悔今日所为!
    刘藻愈挫愈勇,回头看了眼铜镜,见眼眶红了,又闭上眼睛休养了许久。
    谢相来了一遭,与皇帝争吵了一场。宫人们皆胆战心惊地侍立在外,不得传唤,不敢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