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王大踏步地在林地里奔跑了起来,奔跑的速度与姿态看起来与他全盛状态时并没有两样,但是如果有人胆敢与他对视的话,不难发现他体内的气血亏空。
他很快便到达了单乌落地的那一点,或者说那个位置实在太过显眼,只要平等王眼睛没瞎,就能够看见那张巨大的床单就那样在树梢上面挑着,简直仿佛是一面旗帜,上面画着平等王血淋淋的面皮。
平等王怒吼了一声,纵身跃上了那棵树,一把扯下了那张床单,掌心里的三昧真火名不虚传,几乎是瞬间便让那床单在他的手上变成漫天飞舞的枯黄蝴蝶了。
平等王从树上跃下,视线在周围微微环顾了一圈,便发现了一处不怎么显眼的新鲜脚印,仿佛单乌落地之后便开始仓皇逃窜,甚至连自己的行迹也没空处理一番。
“这种小伎俩,还以为能够再一次骗到我么?”平等王冷笑了一声,却掉头往另外的一个方向追去。
……
单乌落地落得并不匆忙,就算他落地之后因为平等王的突然跃下而大吃一惊并开始逃窜,也不会妨碍他在那短暂的从容的时间里,布置好这落地之处的一些细节,迷惑平等王的判断。
既然有那个布置的时间,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指向性的破绽?
平等王当然不会上当。
果然,在平等王选择了反方向并追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又一次看到一截细小的石化灌木的枝头被撞断的痕迹,并且上面还挂着一些新鲜血迹,平等王算了算时间,发现以单乌的本事,跑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显然正是自己从上方开始下跃的时间,于是平等王有些欣慰地笑了起来,他能够想象到单乌抬头发现顶上的动静之后,那一副计划被打乱而后仓皇失措的表情,想象着单乌甚至连奔跑的脚步都稳不住,直接依着惯性从那灌木之上蹭了过去,撞断了那些灌木的枝头,同时还让自己被那些断茬给划伤了。
平等王于是循着痕迹又往前追了一些距离,而后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看,重新选定了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虽然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仍挂着些衣料的碎屑,但是单乌这种狡猾的小子,在一时的仓皇之后,必然能够重新镇定下来,然后他就会利用别人对自己仓皇的判断,再一次布下误导方向的细微痕迹。
“这手段是越来越不慎密了啊,呵呵,看起来你是真的慌了。”平等王确定自己已经完全看穿了单乌的一举一动,莫名的成就感就这样在他的心里头冒出尖来,似乎这几天里的辛苦狼狈被牵着转圈,都不是毫无价值。
平等王在追踪的过程中,连接又遇到了几次误导的信号,虽然拖延了一些时间,可单乌所做的这一切的效果,也只能是到此为止了。
根本性的修为境界的差距,并不是这些小伎俩能够改变的,就算平等王自己把自己折腾出来了一堆内伤,就算他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判断单乌的去向,平等王的速度到底还是比单乌快了太多,并且这一回的追逐是发生在地面上的——在平等王的脑海里,周遭的一切简直都跟有一个现成的沙盘一样。
在最后一次,平等王在打量了周围的地形后,没有偏转方向,而是沿着那一小团血渍所指向的方向,直直地奔跑了下去。
平等王距离单乌已经很近了,近到让单乌连偏转方向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闷头前冲,能冲出多远是多远。
“还挣扎什么呢?”平等王的眼角一跳,高高地举起手掌,而后轻描淡写地一挥。
前方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上,交错的枝桠笼罩出了一片黑暗的区域,随着平等王这轻飘飘的一掌,那片黑暗之中传来一记皮肉被击实了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
那团黑暗的区域仿佛晃动了一下,随即,一个人影便从那枝桠之上掉了下来。
眼见那人就要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地上,平等王几个大步已经跨过了这段距离,手掌轻轻一捞,就将那下落之人的脑袋给捏在了手里。
“不学乖的小子,我看你还怎么逃?”平等王的手腕一抖,捏在手里那人仿佛一根九节鞭一样,被他甩得全身喀啦喀啦一阵清脆的响声,而后便软绵绵地挂在了平等王的手上,除了微弱的呼吸之外,竟是一动也没法动。
这人当然就是单乌。
他的头被平等王捏在了手里,他能感觉到自己仿佛一团浸透了水的棉花一样,不断地往外冒着冷汗,脖颈之下,全身的关节几乎都在平等王的那一抖之中散了架,肌肉虽然颤抖抽搐着想要收缩,却根本搬运不动哪怕一块骨头,而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要发出呻吟的声音,似乎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偏偏还昏不过去,因为平等王的手掌就在他的脑袋上面,只要自己的意识稍有涣散,那种针刺一样的内力便会从他的脑门中央直直地扎下来,痛得他不得不继续维持清醒。
“你这要再有本事逃掉,我平等王三个字倒过来写。”平等王低头,对着被自己捏在手里的单乌嘿嘿地笑着,享受着将这个让自己狼狈不堪的小子拿捏在手心里的成就感,仿佛自己在赌场之中与某位高手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一举翻本了一般,只想马上大声唤人前来,好酒好菜都摆上一桌,而后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来干上一杯,道一声“沾光”,“同喜”……
单乌被捏着脑袋与平等王对视,在听到了平等王这句话之后,突然一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着平等王就笑了一下,很虚弱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只要不死在你手里就行。”
“还不学乖?”平等王的手指头在单乌的面颊上轻轻一弹,单乌原本咬紧的牙齿便因为平等王这一弹而无力地松开了。
平等王的这一弹,轻松卸下了单乌的下颌骨,而后他扳着单乌的嘴看了一会,便卡着单乌的咽喉,从中挤捏出来一个葡萄大小的面团来。
面团在平等王的指间被搓开,里面果不其然,包裹着几粒夺魂砂。
“嘿,看来你并不是抱了必死之心啊,有这种东西,却不肯直接吞下去,还要做一层防范……怎么?想试着再用你这条舌头,把我忽悠个团团转?你以为我还会听你废话么?”
单乌被平等王卡着脖子硬生生地将咽了一半的面团给挤了出来,现在是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只能拖着下巴,虚弱地对平等王牵了牵脸上的肌肉,似乎是在笑一样。
“你一定不知道,其实人拔去了舌头,并不一定会马上就死。”平等王显然很执着于对单乌那些让自己一时茫乱了的话语进行惩罚。
眼下没有工具,平等王一手捏着单乌的脑袋,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伸进了单乌的嘴里,铁钳一样地夹住了他的舌头。
平等王打算硬生生地把单乌的舌头给扯断,好让单乌享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拔舌之刑。
单乌的咽喉深处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随即这声音便也已经消失,只有短促而虚弱的气流声从咽喉之处的空洞中传出,他的双眼开始发直,而嘴里也渐渐涌出大量的血沫来。
“慢慢来,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你这条舌头一点点离开你的感受。”平等王的脸上笑容灿烂,堆积出的纹路仿佛开出了一朵朵的花来。
平等王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单乌的痛苦,却发现单乌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层青色,随即,平等王就看着单乌嘴里泛出来的血沫之中渐渐带了点蓝汪汪的光泽来,而单乌的面颊抽动着,眼里却露出解脱的意味来。
平等王脸色一沉,松开了单乌的舌头,顺手掐着他的下颌往上一推,将单乌的下颌推回了原位:“你做了什么?”
“自杀啊……看不出来么?”单乌的舌头被扯断了一半,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但是平等王还是靠着口型看明白了。
“怎么做到的?”平等王黑着脸捏过了单乌的脉门,那脉象已经极其微弱,下一秒就要断绝一般。
“夺魂砂啊,多简单?”单乌的最后一口气,似乎摆明了不想让平等王好过,“谁让你不学乖……早杀了我……不就赢了?”
单乌的呼吸和心跳,都随着他这一句话而彻底终结,随后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一层无比鲜艳的蓝色纹路来,这是夺魂砂的毒素彻底在他的血脉之中爆发的表现,也意味着,单乌这个人,是彻底死得透了。
夺魂砂的毒素并不是见血封喉的类型,这也就意味着,中毒之人可能还会苟延残喘上一段时间,如果平等王当机立断地杀了单乌,那么单乌可以说,仍是死在平等王的手上的。
单乌早就用夺魂砂伤了自己,但是他偏偏还要用那一个面团包裹的夺魂砂骗过了平等王的查探,让平等王以为这小子还不想死。
所以平等王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来收拾这小子,却没想到单乌斤斤计较地只是为了拖延过这么一小段时间。
“死也不让你顺心如意。”这就是单乌最后想要展示给平等王看的意愿,而这个意愿,终于成功地绷断了平等王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单乌的尸体被平等王狠狠地一脚踹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