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阎罗汇聚一处,是着实不容小觑的一股战力,只要这七个人之间,能够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精诚合作。
——这当然不可能。
宋帝王想做的,就是保证自己能够万无一失地压服那几个与他一直不对付的阎王而已,对于真正潜在的威胁,却是视而不见。
为此他甚至亲自参与了今日这黑绳地狱的防卫安排,以免被秦广王等人留下翻牌的机会。
然而,秦广王一派认命了的表现,却让宋帝王只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内力的一拳击打在了棉花之上,于是虽然秦广王等人谦卑顺从的态度让宋帝王开心了一会,但只要想到不久之前仿佛如临大敌的自己,宋帝王这开心便打了折扣,全然不是多年夙愿一朝得成的骄傲与自豪了。
于是推杯换盏之间,宋帝王对秦广王等人的要求,已然严苛到有些找茬的地步了。
而秦广王脸上的皱纹微微牵扯着,似乎是在讨好地对着宋帝王微笑:“这些事,自然是听从殿下您的意见的。”
“还是秦广王明事理。”宋帝王哈哈大笑,可是笑了两声发现没什么人捧场配合,便也有些无趣地停住了。
……
单乌负着手站在楚江王的宫室里,周围飘荡的纱幔看得他有些牙酸,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才好,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没,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用更高高在上的心态来看待之前的那些事,这才能符合他即将要做的事,符合他即将迎来的身份。
王卅一小跑地进了屋子。
“殿下,他们都已经进入黑绳地狱了。”
“哦?看来康成干得不错。”单乌微微笑着,回过身来。
“腐水足够么?”单乌问道。
“寒冰地狱原料充足,这些东西早已备好。”
“人员和路线呢?”
“万无一失。”
“很好,那便开始封门。”
“是。”
单乌目送着王卅一奔跑出去传令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兴奋莫名——为了这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戏。
“多年兄弟,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单乌喃喃地念叨着,而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突然抬起头,不知道对着谁大声喊了一句,“别以为只有你们能有手段逼着人杀人,我也可以!”
……
“来,为我们以后的精诚合作,大家干上一杯!”宋帝王高高地举起了酒杯,招呼了一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判官急急步入大殿,附上了宋帝王的耳朵,告知了外头传来的急报。
“有人关闭了这黑绳地狱里所有出去的通道,并且那些开门的机关上都被浇上了一种难以清洗酸臭难当的液体,我等已将巡查小鬼严加盘问,但却没人发现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急报让宋帝王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他便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卞城王都市王都被宋帝王的惊异给吓了一跳,连忙过问。
“有人想困住我们所有人。”宋帝王草草解释了一句,便已经拖着那报信之人,大踏步地走到了秦广王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上亦露出了一丝审视的神色,“诸位,我想我需要看一看你们的诚意。”
“会做这种事的,只会是那个不在这里的人。”秦广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本以为我们的诚意已经足够明白。”
“你是说单乌?”宋帝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觉得宋帝王你该先去亲眼看看情况,再来追究我等。”秦广王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并且,这黑绳地狱里的小鬼们,也该点一下数量了。”
……
事情正如秦广王所预料的那样,宋帝王名下地小鬼们少了将近半百之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是被灭口了还是直接背叛了黑绳地狱,同时,所有的门户开启的机关上,都是那酸臭难言的腐水,就算好不容易冲洗干净了,也依然丝丝缕缕地飘着味道,而更让宋帝王脸色发青的是,那些腐水居然可以沿着缝隙进行渗透,于是这些机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去了效用。
这样的结果让宋帝王很是暴躁,于是他一声大喝,挥起一掌便往门户之上击去,强大的反震之力不但让宋帝王自己都倒退了两步,也让附近的秦广王等人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护住了脸,以抵挡那扑面而来的劲风。
五官王的脸色有些发白,因为就这一掌的力量看来,宋帝王的武功,显然超出自己与阎罗王不少,没有了天生神力的魏三光也没有了机变难缠的花似梦,自己等人,的确不是对手。
而宋帝王的脸色显然更坏了一些。
这是一种完全不可逆转的破坏。
——秦广王等人不会干这种将自己也给困在绝地的事情,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单乌。
……
单乌并没有辜负宋帝王等人的期盼。
“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诸位阎王过得可好?”单乌的声音在门后轻飘飘地响起,不算中气十足,但是在内力的加持下,也足以让场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而语气里那丝不怀好意,更是让人仿佛都能亲眼看到那个毛头小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站在自己这些曾经威风八面的人物面前。
宋帝王不死心地对那门户击出了数掌,一切仍是没有改变,这使得宋帝王暗自心惊:“难道他真的打算彻底毁了阴曹地府,困死我们这么多人?”
宋帝王默默想着,心里却开始笃定了起来:“是了,他绝对不敢真的下手,这一切只是障眼法而已,别的不说,文先生难道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阴曹地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等这十余年来在这地府之中为文先生立下的功劳苦劳,难道还抵不过这么个疯癫小子?”
“文先生绝不会容他如此肆意妄为。”
宋帝王喘了两口气,微微后退了一步,重又挺起胸膛,做出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来:“你以为将我等困在这里,你便已经赢了么?”
“我的确已经赢了,不是么?”单乌笑着回了一句。
然而宋帝王却只是鼻子里哼了两声,冷笑回应。
“好吧,我总觉得宋帝王你似乎还没有看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单乌沉默了半晌,重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略有些无力却又懒得解释的样子。
康成默默地点了点头,秦广王眼睛一亮,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算我无聊,其实我原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戏就好,但是这时间可能有点久,至少十天半月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好戏出现的,所以我决定为你们加点料。”单乌似乎决定不再与宋帝王纠缠。
“门我是封了,能不能开你们大可以试试,不过我劝你们还是省点力气的好,因为你们需要应对的,是你们身边的人。”单乌的语气渐渐开始兴奋了起来,“而且,唯一能让你们离开这种困境的人,只有我。”
“我会接受你们的投名状的。”单乌轻笑着,最后撂下了这句话,就此销声匿迹,不管宋帝王怎么破口大骂,也再不回复。
康成仍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暴怒的宋帝王,卞城王与都市王面面相觑,五官王皱着眉头思考着单乌所说的投名状,秦广王依然以满脸的皱纹来掩盖自己的心思,而阎罗王黑乎乎的一团,如果他不开口,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他的存在。
暴怒之人未必真的暴怒,关切之人未必真的关切,皱眉思考之人脑子里没准都是糨糊,而不言不语之人心中或许更是早有定计。
……
凝重的气氛开始在先前推杯换盏的大殿之中蔓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方才还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客套又虚伪的热情,在确定了眼下的确没有一处门户可用,而那些小鬼也盘问不出什么名堂之后,如今更是涓滴不剩。
出不去,一切免谈,于是大家都懒得再去应对其他人,只不过也没有人敢于让自己落单,因为一旦只有孤身一人,那还真有可能沦为不知道谁手里的投名状。
——大家都在思考投名状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将此事放上台面。
宋帝王倒是瞧不上单乌的挑拨,可是他也无法完全相信秦广王等人的人品,或者说,他相信只要一有机会,秦广王那些人,是一定会对自己这边的这些人动手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先一步对秦广王等人下手的,但是他并不敢开这个头,因为方才正是他自己用破口大骂来将单乌关于投名状的话题给终结掉的,更是靠他摆出的这一副决不妥协的姿态,才能让所有人重又坐回各自的位置,这个时候如果他自己挑头动了手,那么这场中的局面,只怕会立即分崩离析,继而演变成一团混战。
宋帝王并不能确定自己就绝对不会遇到来自自己身后的暗箭。
毕竟,如果单乌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人人都想活,便人人都需要一个投名状。
秦广王等人只有三人,而自己这方有四个人——长久以来的阵营立场已经不足以保证己方这四个人能够一如既往地同心协力,被牺牲的那个人定然不会甘心,也一定会想着法子,将自己活下去的权力夺回来。
更糟糕的是,不管宋帝王自己愿意不愿意,他的人头,都是最好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