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辈大气不敢喘一声,默默等着清瑶上师的吩咐。
“李辰此事,你等不得外传,否则他会有性命之危。”半晌之后,清瑶缓缓点了点头吩咐道,“至于昆霆,你于凡人世中历练,进而突破仙凡之界,此事大善,不过眼下你或许仍得滞留凡人世界中照看一二,紫霞山既然会直接让同舟出山,便不会就此罢手,你……得守住我中桓山的利,传国玉玺,不容有失。”
“或许要不了多久,你我便可亲身相见。”清瑶的眉头依然纠结着,人影则在水雾之中淡了下去,留下的那股肃杀之气却仿佛仍然盘踞在玉如意的上方,刺得孙夕容都觉得手心有些生疼。
除了昆霆,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还记得我们当初下山是为了什么吗?”元媛突然开口问道,却是叹息的语气。
“寻一只能够死而复生的妖兽,盯着李辰推动那皇帝前往中桓山的祭天之行,以及……互相盯着别被人捷足先登占了便宜。”厉霄开口回答道,在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身边的孙夕容,而孙夕容的嘴角抽了抽,别过脸去,算是默认。
“所以,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也挺好。”厉霄嘿嘿笑了起来,偷偷拖过了孙夕容的手,“人间一日,可抵山中数年。”
厉霄指尖的灵力轻轻地在孙夕容的手心撩拨着,或许只是轻佻的意图,却让孙夕容想到了厉霄不知从何而来的灵石,于是她的目光背着厉霄,微微地闪烁了一下。
……
“宛儿,你回来了?”石泉坐在军帐之中,放下了手中的兵书,抬头看向眼前的烛火。
木宛轻轻地应了一身,撤去了身上的障眼法术,出现在了石泉的面前。
她与他之间,正隔了一点烛光。
石泉微微地偏了脑袋,让视线绕开了烛火的遮挡,木宛娉婷袅娜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石泉的眼神有眷恋有担忧,更有一种无法忽略的慈悲。
“看起来情况并不好。”石泉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是不是会有更多的神仙要来这凡人世界走上一遭了?”
“你怎么知道的?”木宛开口问道,只是想问一个理由,却并无惊疑之意。
“你跟我说有那么一个神仙不入凡俗的规矩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石泉起身,绕过书桌,站到了木宛的面前,“依靠他人恩赐而得到的东西,如果本身没有足够的实力,迟早会被人抢夺而去。”
“你有想出什么办法么?”木宛继续问道。
“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要应对那些神仙手段,除了人命,便只有人命。”石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如果真的搭进了太多的人命,会不会还是安下心来,为诸位神仙上师们做牛做马比较好?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个有生之年。”
“其实并不是全无办法。”木宛沉吟了片刻,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传国玉玺的力量的笼罩范围之中,任何神仙手段都无法使用——那或许是你们这些普通人唯一的胜机。”
木宛将自己从黄天岭紫霞山那些人口中听来的关于传国玉玺的传说一一告知石泉,不意外地看到石泉的双眼越来越亮。
“你的意思是说,凡是传国玉玺可以引动龙脉之地,皆是神仙上师们的禁区?”石泉向木宛反复确认着这一点。
“没错。”木宛点头,起初她的心中仍有一些仿佛自己背叛了这天下所有修真之人的负罪感,而此时将所有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对着石泉说出来,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我一定会将传国玉玺给你带来的。”木宛直直地看着石泉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做出了承诺。
……
“这些道士,都在想什么?”魏蓝英狠狠地将手在桌面上一扫,一叠奏章被扫在了地上,一群小太监连忙下跪,仿佛随时准备承受天子之怒。
“你们退下。”魏蓝英的狠狠地在房中踱了几步之后,一挥衣袖。
小太监们不敢怠慢,躬着身子倒退着就退了出去,转眼之间,这空荡荡的御书房中就只剩下了魏蓝英一个人。
“单乌,你可以出来了。”魏蓝英的气息渐渐平缓了下来。
“见过陛下。”单乌的身影出现在角落书架的阴影里,看起来仿佛只是魏蓝英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
“文先生还是不肯离开胜阳?”魏蓝英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是的,文先生的密信中说,当年他承诺助陛下登上皇位之事眼下已经完成,接下来的路,陛下要学会自己走了。”单乌捧着一张上面满是鬼画符的淡黄色信笺,说话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反而更显逼真,仿佛自己真的和文先生联系过一样,“除此之外文先生在这封信中,还藏了一句对在下的忠告……”
“什么忠告,说来听听?”魏蓝英被单乌的欲言又止勾起的兴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单乌闷声回道。
魏蓝英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文先生想的也未免太过了些。”
“其实并不过,只不过,该被藏的弓,被烹的狗,是你而已。”一个和魏蓝英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魏蓝英大吃一惊,猛地回头,第一眼甚至在疑心自己的身后何时出现了一面镜子,而下一刻便惊悚地发现,来者居然是另一个自己。
一样的脸型五官,一样的身形轮廓,一样的衣冠配饰,一样的龙行虎步,甚至眉宇之间,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高傲自得。
——之前找的那个替身只有外貌相似,举止行为之间,可没有这种上位者的气魄。
魏蓝英的视线往单乌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你是谁?”魏蓝英心中盛怒,却依然能够冷着脸问道。
“我是你这个替身的本尊,真正的魏蓝英。”来人冷笑了一声,坦然回答道,周身的气派,看起来竟比魏蓝英还像个一国君主,甚至是天下共主。
——这是真正的龙气之威。
“你在开什么玩笑?”魏蓝英心神被龙威所摄,脸色有些惨白,踉跄地退了一步,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哼了一声,高声便是一句,“来人,护驾!”
御书房的门随着魏蓝英的这声喊哗啦啦地全开了,全副武装的侍卫以及那些小太监冲进屋中,却在看到场中情景之时,仿佛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嘛?马上拿下这个妖物!”魏蓝英指着自己身前这镜像一般的人物,冲着那些迟疑不定的侍卫大声喝骂道。
有人稍微动了动,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的直接上司,那位曾经是蓝公子从小到大的玩伴的带刀侍卫长,依然迟疑着不敢妄动。
魏蓝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紧,不知眼前这情景,是因为对方的伪装太过高明,以至于自己的亲近之人都难以分辨,还是因为这侍卫长其实早已被人收买,成为了这天罗地网中的其中一个节点。
“跳梁小丑,徒增笑耳。”来人的神色甚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看着魏蓝英的眼神之中带上了一丝嘲讽与不屑。
魏蓝英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虽然这种失态是任何一个人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候的本能,但是在这种时候,本能会让他万劫不复。
这样的觉悟显然已经晚了,自己钦点的那位带刀侍卫长显然已经做出了判断,带着人对着魏蓝英一拥而上,转眼之间便将他五花大绑捆缚起来。
“你们这些瞎子!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么!”魏蓝英大声喊着,仍在努力反抗,却被人直接塞住了嘴,而后头朝下压服在了地面之上,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到了现在还嘴硬,这刺客当真是朵奇葩。”现在,被所有人认可了的“魏蓝英”勾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魏蓝英,轻笑着说道。
“属下方才一时被此人迷惑,未能及时制服刺客,还望陛下恕罪。”那带刀侍卫长单膝跪在了“魏蓝英”的面前请罪,“眼下想来,陛下身为真龙天子,通身气派,又岂是这个赝品能模仿得出来的?”
“无妨,这刺客的易容手段着实高明,方才那一刻,竟连寡人自己也险些分不清孰真孰假了。”“魏蓝英”扶起了侍卫长,继而走到了真正的魏蓝英的身边,命人将魏蓝英的脸抬了起来,左右拉扯了一番。
自然毫无破绽。
“此事颇为奇妙,属下认为,除了此人来历之外,这易容的手段也需要查个究竟,日后万一再有此事,也好早做防范。”侍卫长被那张人脸的完美无缺弄得有些心惊肉跳——皇帝陛下这种天生贵气难以模仿,但是若出现了一个易容成自己的人呢?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分辨真假?
“既然如此,那就让太医院派些人来研究一番吧。”“魏蓝英”毫不在意地接下了魏蓝英那想要杀人的如刀视线,一字一句地,下了一条让魏蓝英心惊肉跳的命令。
魏蓝英的嗓子里撕扯出了一声几近泣血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