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蓬莱那些人,真的有可能驯服小苍山?”天极宗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的。”王怀炅迟疑地点了点头,“鸫纹鼓中的器灵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
王怀炅说完,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双面鼓,那鼓面上绘着一个奇形怪状猴头蛇尾的四足怪物,据说那正是名为鸫的怪物,这种怪物的叫声可以勾起活物——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妖兽——心中的恐惧之意,使其无端地心惊肉跳坐立难安,并开始寻求庇护之所。
而这双面鼓的鼓面,所使的材料亦是取自这种怪物,其效用更是完美地保留了这怪物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这件法宝的主人,有时候都会受到这恐惧之意的影响而丧失冷静,所以,只有足够无畏之人,天极宗才会让其尝试接触这件法宝。
同时,这鸫纹鼓中如单乌的如意金一般,一样有器灵的存在,并且正是因为这一丝灵性,才使得这位傻大胆的少主王怀炅,能够以半步金丹的修为,便可出手祭炼这一件法宝,并且在这一回的小苍山现世之时,意图以此降服小苍山。
“这鸫纹鼓会勾起活物心中恐惧之意,如果控制得好,可能真的能够驯服小苍山,但是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这小苍山便很有可能潜入海底,再也不肯露面,给我们这五个宗门以再次尝试的机会了。”王怀炅的一位师兄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所以临行之前,宗主其实仍有疑虑,不知是否真的要行这极有可能开罪其他几家宗门的冒险之事……然而,要是这小苍山真的有可能落入他人之手的话,我们这一回竟是真的需要试上这一试了?”
“如果我天极宗得不到,那么其他宗门也都别想得到,是么?”另外一人接口道,于是大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并将视线投注在了王怀炅的身上。
“所以,你们是同意我敲响此鼓了?”王怀炅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但是转眼之后又有些暗淡,“不,如果依你们所言,这种事的后果可能是我天极宗同时得罪其他几家宗门,那么我岂不是与天涯海阁的那幅神魔界无缘了?”
“这种时候少主怎么可以仍然挂念那些无用的壁画?”那位师兄的眉头皱起,语气之中也有些烦躁之意,“少主将来是我天极宗的宗主,应当事事以天极宗的利益考虑才是……更何况,如果少主真的能够突破化神甚至更高的境界,到时候我天极宗直接吞并天涯海阁,那些壁画之类,还不是随便少主观摩?”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王怀炅抬眼看向那位师兄,嘿嘿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待我天极宗入山之后,我便来试一试这鸫纹鼓的威力吧。”
……
单乌清理的速度比邱端和李二狗都要慢,只是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勉强维持着一个能够互相看见并及时回护的距离。
但是也没人好说单乌如何消极怠工,因为单乌那种细致的举动很明显地让小苍山感到了愉悦——大家都不是傻子,于是邱端立即改变了方法,并拦住了李二狗那突飞猛进。
黄栌并没有参与几人这种打扫清理的体力活,而是手里托着罗盘,御使着飞空的法器,在几人的头顶之上来来回回,正是在依靠这宗门之中领来的寻宝法器,意图赶在其他人入山之前,先将那些足够稀罕的东西给搜罗个干净。
不过搜罗干净这种事的可能性非常小——就黄栌所御使的这飞空法器,想要围着这小苍山盘旋一圈,只怕都要个三五天的功夫,短短一天的差距,能做的着实有限。
路长风跟在黄栌的身旁,他手里的乾坤袋明显比其他人都要高档得多,用来保管那些名贵之物,正是相得益彰。
“放心,我不缺宗门贡献点,所以该归于你的那些东西,我不会抢。”看到黄栌越来越凝重的神色,路长风宽慰地说了两句。
“不,路师弟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黄栌连忙摇头否认,“我所忧心之事……是不知明日该如何应对甘露寺的那些人。”
“哦?难道黄师兄真的认为邱端师兄有希望驯服这小苍山?”路长风眉头一挑,便已经想到了产生这种尴尬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小苍山现在很愉悦。”黄栌回答道,同时将那罗盘偏了偏,让路长风也可以看清那罗盘之上的动静。
这罗盘在那些天干地支的标尺的环绕之中,镶着一面小小的凸镜,那镜面之上,五彩斑斓的不断变化的色泽所拼凑而出的鱼类的形状,明显正是诸人脚下这小苍山。
“比较黯淡的地方是它可能受过重创的所在,故而活力略有减退,蓝色的是有灵力波动的所在,这种地方往往会有一些稀罕之物,而这种红色则代表了它这副庞大的身躯内部,那正在不断高涨的情绪。”黄栌解释道,“这红色正越来越浓。”
“就凭这个,就可以认为邱端师兄有希望驯服小苍山了吗?”路长风面露狐疑之色,“不是我不信任邱端师兄的能力,但是,这小苍山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归于谁家门下,应当是不会被这些小小的愉悦所收买的。”
“哈,看起来路师弟是的确不知道驯兽一事都需要做些什么。”黄栌微笑道,“让妖兽感到愉悦只是一个开局,继而真正要做的是要在它卸下防备之时,强行与其定下血契,到时候妖兽就算生出贰心,也已失去反抗之力——恩威并施,方是正理。”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小苍山心神松懈,邱端师兄便有尝试的机会了?”路长风恍然大悟,“真是好一个恩威并施。”
“如果明天甘露寺的人入山,我们得想办法将他们拖延一二,以免他们强行突破至邱端身侧,甚至横插一杠。”黄栌继续说道,“我方才思索的,正是此事。”
“哈哈,师兄毋需忧心,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路长风无比自信地笑了起来——与收集这些不明用途的奇怪东西比较起来,在几个宗门之间合纵连横,才是他真正乐于干的。
……
“你觉得,那些让我们前来参与这小苍山只会的师长们,以及这些前来参与的弟子们,虽然他们嘴上都没说,但是他们是不是全都知道,并且盯着那天宫一般的存在呢?”单乌一边将乾坤袋对着一地散碎的仿佛羽毛一般形状的贝壳,一边向黎凰问道。
“看人吧,我觉得李二狗这种人就不会想这么多。”黎凰迟疑了片刻,回答道,“但是说真的,这种事情知道不知道又怎样呢?反正这么多年都没人成功,我不觉得这些筑基弟子里就能有可以做到的。”
“制衡?”单乌想到了这么两个字。
“是的。”黎凰表示赞同,“按理来说,这天宫的存在足以吸引金丹甚至元婴之上的高人们前来试手,一次没有成功的话,下一次前来尝试的人必然修为更高本事更强……然而这么久远的时间过后,怀抱梦想前来试手的人居然就成为了我们这些筑基的弟子,也实在是有些荒唐……唯一的可能,便是既然我得不到,那么你也别想得到,所以大家一起吃些残羹冷炙,也算公平。”
“当然,其中或许还有这小苍山刻意的引导。”黎凰继续分析。
“表现得胆小如鼠,遇到高人争执便立即沉潜,只允许筑基境界的修士入山?”单乌已经能够理解黎凰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下却越发觉得这小苍山充满了趣味——如此狡猾又如此庞大的妖兽,在活过了这么久的岁月去过了这么久的地方之后,又怎么可能真的如它所表现出来的淳朴迟钝?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习惯性地想太多,所以才会觉得这小苍山也同样会想这么多。”黎凰补充了一句。
“環星子也说过这小苍山足够有趣。”单乌回应了一句,“这几天先看他们打算怎么争这小苍山,到时候我们再来试试看能否与其沟通。”
“你也想要驯服它?”黎凰好奇地问道。
“不,我只是想知道深海之中,都是些什么光景。”单乌回答道,沉吟了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我们可以从它这儿,知道明月还有那些鲛人另一面的过去。”
……
时间飞逝,对一些人来说快得有些难以挽留,对另一些人来说却仍嫌太慢。
于是,就在这山中山外两种心态的无声无息的交锋之下,楼船之上的人默不作声地蠢蠢欲动,而邱端亦在这头顶之上众人瞩目的境况之下,盘膝坐在了小苍山那应该是处于额头的地方——也正是黄栌通过那罗盘确定的,红色最为浓厚的所在。
邱端的身遭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这一大片区域的清理全由单乌动手。
单乌并没有辜负厚望,他的细心和耐心,使得那罗盘之上的红色如今已经凝聚得仿佛一颗红宝石,似乎随时可能跳脱出来并大放光明。
而此刻,已是月至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