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的话,自然作数。”飞珖轻叹了一声,似乎是对自己无法彻底领悟青莲剑意一事感到了遗憾。
“你的眼光不错。”飞珖回头,看了璎珞一眼,颇有些苦涩地说道,“不管最后你嫁给了谁……总之你开心就好。”
话音未落,飞珖便已经扭过脸去,一步跨出花厅,如闻笙一般,转眼消失在了天边。
“……他方才是哭着跑走的?”璎珞看着飞珖离去的方向,愣了半晌,方才难以置信地向单乌问道。
“好像是的。”单乌点了点头,确定那并不是璎珞的错觉。
“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将他刺激成这样?”璎珞看向单乌的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他自己要见识的,那所谓青莲剑意。”单乌回答道,同时以神识在手中那张琴上轻轻扫过,那琴弦居然在没有人触动的情况下响了一声,仿佛是在回应单乌的试探一般。
……
单乌展示给飞珖看的的确是他从青莲剑意之中学到的剑舞,当然,徒有其形,同时还混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单乌的理解之中,青莲剑意之中真正的关键,在于那一股面临无解之事的时候,被百般压抑出来的不平不甘之气,至于其他种种问天问地问人问心,都不过只是这剑意的表层——青莲剑意其实并不博大精深,也根本不是为了解答这些疑问而生。
所以事实上,单乌在与飞珖以剑意相试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正是他所领悟的青莲剑意的那些部分,不过这样的剑意似乎并不能让飞珖触动,也无法让他说出服软的话语。
不过好在这一场剑意相试,让单乌看出了飞珖所期待见到的青莲剑意都是怎样的玩意,于是他立即想到了天魔魅舞。
——单乌转换功法之后,基本算是跟着黎凰一起修炼起天魔魅舞之术了。
所以单乌以剑舞之形,配合天魔魅舞的底子,引动了飞珖心里的那些向往与困惑——飞珖体悟到的青莲剑意,完全就是他自己一直所假设的青莲剑意,飞珖感悟到的那连串的关系到天地大道的疑问,也正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的胡思乱想。
只要是人,那么他最相信的人一定是他自己,同样的,当一个人自己欺骗自己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有谁会对自己生出怀疑。
当然,最后飞珖哭着跑走,十有八九也是受到了天魔魅舞的影响,自己被自己感动,从而导致了这七情上面的尴尬场面。
“你将天魔魅舞的境界拔高了不少。”黎凰对单乌的行为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人之七情六欲,本就不限于男欢女爱。”单乌回答道,“人对于未知的渴望,也是一种欲望,对于修真之人来说,这种欲望可能还要更加贪婪一些。”
“的确,是我以前的理解太过狭隘——天魔魅舞在传说中能成为那样风光的大宗门,又怎么可能只专注于那些基础的欲望?”黎凰沉默了片刻之后,无比真诚地对单乌说了一句,“多谢指教。”
……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逼走闻笙和飞珖这两个人。”璎珞看着单乌,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似乎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可惜,这才只是一个开始,是吧?”单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的古琴,头也不抬地随口应答着。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省事。”璎珞笑了起来,“我现在觉得我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又有能力又识时务的人来了。”
“而且最好的一点在于,你这人就算面对的是我们这些家族弟子,看起来居然也没有什么奴颜媚骨。”璎珞说着,伸手将单乌的脸勾了起来,“这才是我璎珞会看上的人。”
“我一直想向小姐请教一个问题。”单乌笑着偏头,脱开了璎珞的手指,“如果当初我听到小姐你要我入赘的话语的时候,忙不迭地就点头答应了,那么小姐你是不是会将我立毙于当场?”
“哦?你居然察觉到了?”璎珞的脸上显现出来一丝讶异之色——在她看来,单乌如果是那种一看到好处就头脑发热想要去争抢的人,那实在是太容易在之后的装腔作势之中穿帮了,到时候自己就是一个眼光糟糕的恨嫁女子,倒贴一个垃圾还要被垃圾轻视;比较起来,还不如找个有点傲气的,到时候就算没有谈妥不得不直接抹杀灭口,也不算辜负自己流传在外的彪悍名声。
“可是,璎珞小姐,我真心觉得,你还是找一个有心入赘之人比较稳妥。”单乌难得真诚地对璎珞说道,“这样,至少那个人的目的会比较单纯。”
“怎么,你的目的不单纯么?”璎珞笑着,往单乌的身边凑近了些。
“有言在先而已。”单乌轻笑道,“你不肯听劝那就算了,以后不要要死要活就好。”
“嘿,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明天能不能活下来。”璎珞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单乌实在是狂妄得难以理喻,“闻笙和飞珖是老实孩子,不会耍什么花样,输了就输了,明天你要面对的场面,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
方丈山。
路长风有些意外地看着阴影里出现的春兰。
“是单乌让你来找我的?”路长风疑惑地问道,他知道春兰与单乌的关系,于是本能地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是。”春兰摇了摇头,“我是替我家主人,南华岛丰城的现任城主,蒲璜,来向路师兄传一句话的。”
“哦?”听到了蒲璜这个久违了名字,路长风的表情一瞬间便精彩了起来,“这么个凡人垃圾,居然能使动你来传话?”
“天生命运,无法更改。”春兰轻叹了一声,便重新板起了脸,将蒲璜要传递的那些话老老实实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单乌?他居然还记着这份仇?”路长风又听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如果路师兄有办法对付单乌……那么我可以任凭师兄驱策。”春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呵呵,我凭什么相信你?”路长风冷笑了一声,“我就算想要对付单乌,也不会用你这种摇摆不定的双面棋子。”
“只要路师兄还有这个心便好。”春兰抿嘴笑道,“坦白说,来此之前,我甚至担心路师兄是真的与单乌他毫无芥蒂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需要我费力挑拨了。”
“……我只需要袖手旁观便好。”春兰再度行了一礼,而后后退了两步,缓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看着春兰消失的方向,路长风的眉头轻轻挑了起来:“蒲璜……居然还记着仇……”
“是了,单乌这一路风光,早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虽然这些人未必有能力出头将他给打压下来,但是落井下石之事,同样不缺动手之人。”路长风突然觉得开心了一些,仿佛自己头顶上的乌云呈现出了消散的迹象。
“打压下单乌这种事情,其实与煽动起这些普通弟子与瀛洲山上那些人对抗一样,需要的,只是一个挑头之人,只是一个能够拿来做借口的事。”
“借口……”路长风喃喃地将这个词念叨了两遍,理所当然地想到了之前被他拿来跳动起方丈山上骚动的李二狗与邱端。
“李二狗虽然似乎和单乌颇有渊源,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渊源——李二狗和邱端一直都在躲避单乌的视线。”路长风回想起了辩道大会那些天的事情,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那两个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隐秘,但是他们明显是想借着我的庇护避过单乌的试探!”
“我若想针对单乌,李二狗和邱端也可为棋子……”路长风意识到了双方的利益点的重合,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小苍山之会中,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这春兰突然找上门来暗示了这么多,那单乌十有八九正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切举动,只要找到了什么把柄,立即便会将我递交给执法队……”路长风的心中瞬间警惕了起来,“这执法队的靠山还真是不好解决……”
“是了,还有一个女人,我险些都要忘记了,那个女人一定会知道单乌的过往,那样我就可以找出更多的他的仇人来了……”路长风越盘算越是兴奋,他的思路甚至跳到了元媛和孙夕容等人的身上。
“我还可以去查更多单乌的过往。”
“却不知道这个人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似乎是领了朴元子的赏去了瀛洲山?可瀛洲山上至今都没有动静……”路长风的眉头渐渐纠结了起来,“莫非……他还能勾搭到更强大的靠山么?”
“如果我再等下去,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可能将他从我的头顶上拖下去了?”
……
三个月后,单乌终于重新回到了方丈山,同时还带来了一个险些将方丈山给震沉了的大消息。
单乌订婚了,订婚的对象是瀛洲山白虎城中的大小姐璎珞。
换句话说,他已经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蓬莱弟子,直接成为了掌控蓬莱的那个阶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