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只是听说了你的战绩,想向你求教一下而已。”皇甫真一开口说道,“譬如说,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下了幻阵,以及让那些蛮物丧失了行动能力……之类。”
“备好的阵盘,带过去安置好便行,有何难度?”单乌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珍荟楼里那繁复奢侈的传送法阵,亦想到了自己拆出来的那堆感觉又多余又无用的阵盘,顿时理解了这件事对于眼前这些人的难度,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那是一套组合法阵,可以随意拆分,而我在出发之前已经将拆分之后的阵盘分给了那些士卒们,那么多人一起动手,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那么,这阵盘……”黑翮试探着开口,显然是想从单乌那里探听点消息来。
“被那些蛮物倒下的时候砸毁了,我还没来得及收回。”单乌回答道,他可没打算将这些便宜白送给眼前这些人,除非他们能给出一个足够可观的价码。
“也就是说,在后继的扫尾过程中……”黑翮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六万多人的术法攻击,那山谷整个儿被削去了一丈,什么东西都留不下来了。”单乌直接将黑翮心里那不好的预感说了出来,尾音有些发飘,显然是很艰难才压住了心中的笑意。
皇甫真一看到了黑翮的尴尬,干咳了两声,接过了话题:“所以,如果下次你再遇到那些蛮物,也无法布下这些幻阵了?”
“未必。”单乌笑道,“如果我运气不错,有了大笔进账的话,或许还有机会砸出一套来。”
单乌这话,表示这套幻阵乃是他拿钱换到手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换得,并且是可以预见的价码不低,于是话音未落,场中诸人便流露出了一些意动之色,纷纷若有所思起来。
“那么,你活捉那些蛮物之事……”皇甫真一又咳了两声,继续追问。
“因为查阅之前的战事记录,发现面对那些蛮物基本都是围剿全歼之语,所以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些蛮物活捉几个,所以组织的攻击,便针对了这些蛮物们的四肢关节处。”单乌随便找了个理由,并没有告诉这些人自己其实是剖了一个蛮物之后才定下了针对四肢的策略,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些人将那种大张旗鼓的围剿方式弄得如此习以为常,背后必然有些不好贸然触动的利益。
毕竟找到这蛮物的弱点这种事情和那些法阵的简化不同,只要是个有心人,都必然能够做到。
所以,眼前这百万修士,近百年的拉锯战,要是还发现不了这些蛮物的弱点所在,那单乌大概会直接给这个世界里的人直接贴上一个“白痴”的标签了。
单乌当然不会认为所有人都是白痴,也不认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发现那蛮物的关键在筋肉处的人,更不认为这些人会在没有好处的条件下还做出这么奢侈浪费的举动。
“你是说,你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些蛮物的手脚之处去的,而没有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皇甫真一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黑翮,似乎是打算等着他陈述那战场之上的情形。
黑翮的确也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而后向皇甫等人回报,说那些蛮物扑倒在地的时候,俱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手脚断裂,无一例外,这样的事实亦从侧面证实了所言非虚。
单乌也微笑着自辩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怎样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中解决战斗?”
“事实上,之前也有人意图活捉这些蛮物,并且确实地成功了。”皇甫真一沉吟了片刻之后,神情严肃地开了口,“可是那一回,关押那些蛮物的城池,里头的修士一个接一个生了怪病,最后竟死成了一座空城——这件事,因为实在太过震撼,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过,也没有存留在那些战报之上,但是我们这些统领多少都有所听闻,故而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围剿抹杀的形势,务必保证没有一个活口。”
“原来如此。”单乌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这善后之事如此重要,三成功劳,或许还少算了一些。”
“你仍是立了大功,此事毋需否认,只是下一次该怎么做,你可清楚了?”皇甫真一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循循善诱的前辈。
“属下定当遵从指挥者命令,不再擅自做主。”单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呵,不用如此拘谨,要知道,来日我或许还要称你一声殿下呢。”皇甫真一抬了抬手,一股灵力将单乌托起,“不过道友此战的表现,亦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应对那些蛮物,如此才能极大地发挥小兄弟你的才能。”
“愿闻其详。”单乌露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心里亦暗暗嘀咕了一声“果然如此”。
——在他看来,之前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干脆地冲在前面去送死。
“不知你愿不愿意成为我隧邺军的先锋大将,率军突入沼泽,将那些蛮物给驱赶得更远一些,确切地说,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好换得一段长久些的安宁。”皇甫真一无比真诚地劝说道,“我想道友你应当也不会在此地停留太长时间吧,如果道友你能够成就这番大功劳,想来即刻便可重回琉京了。”
“重回琉京”四个字似乎戳中了单乌的心思,让他的脸上流露出略略神往的表情来,皇甫真一看在眼中,心中已是暗暗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周围那些统领亦附和了起来,声称只要单乌愿意率兵出征,他们定然竭尽全力相助;更有人说其实他们等待着这直捣黄龙的机会已经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担得起这责任的领袖人物,故而只要单乌点头,他们愿誓死追随;甚至还有人抬出了田冲,声称田冲既然看好单乌并同意让他来到这隧邺城,就是希望他能够切切实实地做出一番前人未曾做成过的事业……
场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热烈,而单乌的脸上亦显出了意动之色,沉吟半晌之后,方才抬起了头,向着在座诸人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诸位盛情,只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这责任也着实沉重……晚辈毕竟只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个皮毛而已,所以还需仔细思考一些时日……”单乌暂时地表示了婉拒,但是却没有将话说死。
皇甫真一的脸上这一回是真诚地显露出了一丝喜色,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既然肯考虑这么个提议,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打算同意了。
“的确,这种祈求对道友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道友的确应该好生算计一番。”皇甫真一点了点头,“事实上,要是道友你这头脑一热就应下了,我反而要心里打鼓,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的能力了。”
“呵呵,城主是个明白人。”单乌笑着点了点头,“在下一次那些蛮物的袭击到来之前,我一定会给出答案,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道友请讲。”皇甫真一伸手示意。
“我想查阅有关那些蛮物的真实的战报,以及有关那片沼泽的所有讯息,不知城主大人是否能够同意。”单乌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而他在打算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便已经知道,那位皇甫真一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
“真是毫不意外。”单乌离开季英阁,回到廿一营的驻地的时候,忍不住就感叹了一句,而他的身边,一个淡淡的黑影浮现了出来,正是齐云贵。
单乌有一部分梦华的记忆,自然知道那个天魔眷属所修炼的影遁之术的功法内容,于是让齐云贵这些人修炼了,以便他们能够护持在自己身侧,万一有个什么事可以随时召唤。
而去面见那城主皇甫真一的时候,单乌就命令齐云贵跟在了身侧,融入了自己的影子之中——就算皇甫真一想要暗地里发难,自己和齐云贵联手,应当也能冲出那些个可能存在的陷阱。
“方才他们对主人有杀意。”齐云贵轻声说道,“虽然那些杀意都压抑住了。”
“我感觉得到。”单乌点了点头,“他们将一些东西视为隐秘,不希望有他人知晓——特别是让那琉国皇帝知晓,而我如果表现出想要追根究底的意愿的话,他们可能宁愿我当场就死。”
但是随即,单乌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要我去送死,不过可能死得风光一些。”
“主人……”齐云贵有些义愤填膺,但是被单乌一抬手便制止住了。
“原来主人早已心中有数。”齐云贵会意,恭维了一句,“果然这世上就没有能够难到主人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们不这么盛情邀请,我也会想要去那沼泽地里看上一看的,而眼下既然是他们先开了口,那我或许可以敲上一笔再离开了。”单乌盘算着什么,而后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无本生意做起来最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