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鮟鱇们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粘了一身的胶体,而后那些胶体越来越厚,竟就成了一地凸起的小疙瘩,半透明的质感之中,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儿的轮廓渐渐就淡了下去。
“被吞吃了?”单乌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伸手点了身旁的一个人,又指了指下头那些还没平复的小疙瘩。
那人领命,从隐身之处跳了出来,缓缓地落下去了一段距离,在靠近那些疙瘩的时候,抬手挥出了一道攻击。
这试探的一击在那胶体之上弹了一下,被弹到了一边,同时惊得那胶体微微一缩,但效果好像只是如此而已,于是那修士有些好奇地又靠近了一些,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将那团胶体给实实在在地切开。
于是又是一击落下,这一次的攻击力量大了不少,同时也凝实了不少,仿佛针刺一样落在那疙瘩表面,噗地一声插了进去,仿佛刺破了一个水泡一样,那疙瘩立即爆裂开来,里头那些被销蚀了大半的鮟鱇残骸也随即洒落了出来。
那些散落了一地的胶体并未死亡,仍在缓缓地蠕动着,与周围的伙伴们融合,并锲而不舍地将那些鮟鱇残骸再次包裹起来。
“这胶体为何看起来如此无害?”单乌有些疑惑地看着下方那修士的动静,“可是看这一路,那些生物对这胶体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啊——能让这沼泽里的活物共同畏惧的,还能有什么?”
“这片小丛林附近方圆数十里的范围,除了那些树木,似乎也没有什么活物存在——只有凶兽存在的地方,周围才会如此安静。”
“难道是这些胶体的背后的靠山?或者说这些胶体还能有什么别的变化?”单乌思考着,又指派出了六个人,这六人与之前那名修士汇合,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天罡北斗阵,飞旋而出的凌厉攻势终于让那胶体恼怒了起来,一团团白花花的肉球从那胶体的内部浮了上来,倏地延展成长条,一半埋在那胶体之中,另一半则如长鞭一样狂风骤雨般地向那一队修士抽击而去。
那一队修士虽然速度上有些不及,但防守稳固进攻犀利,并不至于败退,甚至能够不断地切削掉那些肉质的触须,并在周围的胶体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轻易得好像在欺负一片烂泥塘一样——这场面让单乌的眉头皱得更紧:“只是如此么?难道真的和那些蛮物无关?”
“我还以为马上就能看到那些蛮物的本体了呢……”单乌微微撇了撇嘴——他在看到那肉球的形貌的时候,直接想到的就是那些仿佛全是肥肉的蛮物,而那肉球变形的能力,亦让他联系到了那些附着在蛮物关节之上的,黑色的,难以被术法撼动的玩意。
可是眼下看起来,这一洞的胶体虽然有变形能力,也有反弹术法的能力,但明显要脆弱了许多,只能说那些白花花的肉质看起来有成为那蛮物表皮的能力,但是考虑到那些蛮物的表皮其实只是一个袋子而并没有变形的能力,这样的推断也只是推断而已。
“难不成那些蛮物还是不同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弄出来的?”单乌有了新的猜测。
“往四周看一看,不管看到什么都及时回报。”单乌自己散开的神识没发现什么,于是召回了那几个正与那些肉质触须纠缠的修士,同时如此吩咐了自己带进来的这些手下。
这小队四下散开继续搜寻,而单乌自己则掉头往来路飞去,打算先行离开这恶臭的洞窟,等其他人真有发现了之后再做决断——他有这些手下,本就没必要事事亲为,亲自跟进来也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一路离开的时候,单乌忍不住给自己施加了一道净尘咒和一道风咒,将自己身上那些恶臭的味道抖散之后,方才回到了本阵之中,并在那幻阵之中化出了一团小小的云台,托着他以一种相对比较惬意一些的姿势来等这其他人的回报。
而那枚能够让他指挥其他修士的令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亦开始接二连三地传来种种讯息了。
“我到达洞窟的边缘了,这里都是坚硬的山石,我的攻击不起作用。”
“山石表面平滑,似乎是被刻意打磨过一样。”
“这里是洞窟的边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诸如此类的回报,配合这些人在那令牌之上显示出来的位置,单乌已经能够推断出那洞窟的大致形状了——仿佛是一个有着歪斜的细长嘴的大葫芦,葫芦口就是这树林子里的洞口,然后是第一个宽敞的球形洞窟,一个被收束的洞口,以及下方胶体所在的另外一个球形洞窟,并且下方那个洞窟的大半都被那胶体一样的生物给填满了。
“这洞窟长成这模样,应当不是天然,是被这些胶体掏空的么?”单乌默默盘算着,心里却生出了新的期待,“洞窟墙壁难以撼动,这倒是有点那蛮物的意思了……所以,如果我彻底拆开了这个洞窟的话,会让那层坚硬的墙壁完全暴露出来么?这些胶体又会怎么样呢?”
单乌正盘算着是不是将洞窟里头的那些修士召出,然后另派一队修士从外侧将这高出水面的树林子给拆上一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修士传来了一声濒死的尖叫。
单乌斜靠在云台之上的身体猛然间就坐直了。
从那令牌之中反馈而来的讯息可知,那名修士因为领了单乌的命令,于近处攻击了那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墙壁,并依照单乌的吩咐将手在那墙壁上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于是短暂的平静之后,那修士突然发现,随着自己渗入那墙壁的灵力一起被那墙壁吸收了的,还有自己的整个手掌。
那修士在尖叫的时候,那山壁的吞噬行为猛地加快了速度,短短一个呼吸,他便已经有大半条胳膊如同陷入沼泽之中一样,完全陷入了那山壁之中。
继而那修士强断胳膊意图逃离,还没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周围那仿佛岩石一样的山壁便已弹出了几条黏糊糊的泥巴样的玩意,直接覆盖在了他的躯体之上,并开始将他往山壁之中拖去,不管他怎么挣扎反抗,显然都无法从那泥巴之中挣扎出来。
修士惨叫着,一点一点地被那泥巴拖入了山壁之中,同时亦有一团泥巴似乎嫌这人的惨叫不怎么好听,竟啪嗒一声从上而下糊住了他的整个脑袋。
还留在那洞窟之中的其他修士察觉到了那修士动静,本想上前救援,却收到了单乌一句撤退的命令。
有人距离洞口较近,转头便冲了出来,但是有人在洞窟之中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惊恐地发现那细窄的洞口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收拢了,而洞窟的顶端亦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一坨一坨黑色的泥浆,仿佛要将自己给硬生生地从空中砸落,并淹没到下方那翻滚着的淡黄胶体之中。
——在这些无法被撼动的泥浆的冲刷之下,这些修士几乎是毫无生路。
单乌凝神感应着那些令牌之中最后传递过来的讯息,同时打了个响指,继而一列百人小队从主阵之中站出,迎上了那两个逃出来的修士,列出了攻击的阵型,对着下方那小林子便是一同狂轰滥炸。
草木飞溅,泥浆翻滚,甚至连周边的水面也凹陷了些许——那一坨黑色的作为蛮物根本的存在,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这一队修士给挖了出来。
一阵低沉的轰轰从地底深处传来,那黑色的存在翻涌着从地面上凸起,并开了一个口子,将那轰轰作响的声音化为了一声无比巨大的怒吼。
这声波的力量着实强大,不但将那百人小队给吹了个四分五裂,甚至连单乌所在主阵都颤抖了起来,那些修士的所在发生错位,数千人的身影于虚空之中若隐若现。
一个黑色的浪头翻滚了起来,对着就近的那些修士劈头盖脸地扑击了过去,一些人闪避不及,竟被直接压了下去。
“撤!”单乌下令,身下的云台瞬间消失,他可没打算现在就和这些蛮物们杠上。
而主阵只是稍稍让开了一些,还没来得及重新恢复隐蔽法阵,那黑色的泥浆里头居然接二连三地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白花花的巨大身影来。
“果然是那些蛮物!”单乌略有些心痒,有些想要留下来看看那些蛮物的具体形成过程,最好是能就近研究一番,但是那蛮物的数量却也让他有些头皮发麻——这儿可是这些蛮物们的主场,就算自己能够如之前那样控制自己手下这些修士通过敲断这些蛮物们的四肢来限制他们的行动,但是谁知道那些泥浆是不是会衍生出什么新鲜的进攻手段呢?
“引一只单独的出来,不知道行不行。”单乌盘算了片刻之后,阵型再变,竟是先下手为强,冲着那些白花花的还没完全冒出头的蛮物们发起了进攻,攻势一触即收,并没想要与那些蛮物以及黑色的泥浆互相纠缠。
却独独留下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