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这些小苗子,不怕日后祸害么?”一位将领向桑刚质疑道,“这些会被选入神庙的人,哪怕是学徒,也是对这神庙的一切相关都死心塌地的那种人啊。”
“我想试试看另外一条途径。”桑刚回答道,同时转过了身来,看向眼前这几位将领,“诸位既然愿意随我杀入神庙,想来也是认可了我的决定,所以有些话,我觉得或许可以敞开在明面上说了。”
“还请王子殿下明言。”那几个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诸位应该都察觉到了,我朱紫国的王室血脉虽然顶着兽神眷顾的名义,但是有关兽神的种种传说,献祭,显灵……等等一切,都是由这神庙之中的神官们操作的——这些人会借着兽神之口说一些预言论断,并且不许他人做出反驳。”
“换句话说,虽然我朱紫国的王室掌控着朱紫国全部的军队,官员,为朱紫国的疆域的拓展以及稳定发展洒下了无数血汗,但是只要说起王室的种种,留在大多数人心里的印象,依然是所谓的神授天命,如果王室做了违逆于神庙预言的举动,换来的很可能是种种天降责罚的传言,甚至闹得个人心惶惶。”
那几个将领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在桑刚的面前承认了自己的不满。
桑刚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这几个真正为朱紫国流过血流过汗的人,心里对那所谓的神庙早有质疑之意,只是从来也不曾有机会将自己的质疑宣诸于口而已——这也正是他选中了与这些个将领进行合作的原因。
“这种状况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这神庙会不再甘心于作为王室的辅佐,而那些神官的心里则会生出想要凌驾于王室之上,真正走到台前控制住朱紫国的念头,而那位西卡就是一个例子……”桑刚沉声说道,同时伸手指着那兽神雕像前面的一片血迹,“并且,我们都看到了,现实比我们预料的还要严重——他们是真的敢于动手,反抗我王室的命令的。”
“王子殿下之远见,实令臣等心服口服。”那几个将领纷纷颔首,向桑刚表达着自己必将忠于王室的立场。
“王室与神庙之间的关系,必须要改变了。”桑刚缓缓说道,同时回过了身,与头顶上那兽神雕像的双眼对视,而他的身板亦挺得笔直,甚至连那实际上已经消瘦了不少的身形,看起来都高壮了不少。
“愿闻其详。”将领们虚心请教。
“朱紫国仍旧需要神庙来祭祀神灵,但是从此以后,神庙与王室将不再分出彼此。”桑刚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是朱紫国的王子,亦是神庙的神官,并且在将来,我是朱紫国的国王,亦是这神庙之主。”桑刚将自己的打算说得更直白了一些,“神灵的眷顾,只需要落在一人身上即可,其他的一切人等,皆是假借神灵之意,实行妖言惑众之举。”
桑刚的宣告让那些将领们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桑刚的提议是解决王室与神庙之间矛盾的最干脆最彻底的方法,从此以后,神灵在这朱紫国之中的代言人便只有一个人,这个人领受了神灵全部的眷顾,所行所言,皆为光明正大的神灵旨意,无人可有立场反驳。
“人间君王,亦是人间神灵……”其中一个将领喃喃地说道,恍然大悟,而后有些激动地跪在了地上,向着桑刚表达了自己全部的忠诚。
桑刚抬手,扶起了那名将领,稍作安抚之后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该明白我留下那些学徒的用意了?”
“王子殿下是希望利用那些学徒对神灵的虔诚的信仰,来打造一个全新的神庙。”那些将领们并不迟钝,很快便反应出来了这一点。
“是的。”桑刚点了点头,“这些小孩子,论其资质,对于神灵有天生的亲近之意,同时还没有收到这神庙里那些渣滓们的污染,正如一张白纸,可以重新塑造。”
“这事情似乎颇为麻烦。”有人皱起了眉头。
“呵呵。”桑刚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你们可别忘了,我身上流淌着的,可也是被神明眷顾的血脉啊。”
……
“让桑刚滚过来见我!”空旷的宫室之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狠狠地将手里的花瓶砸在了地上,那花瓶齐齐地没入了地面,留下了一个形状与那花瓶严丝合缝的深坑。
这老者便是朱紫国现任的国王,也是桑刚的父亲,曼达——现在他仍是朱紫国的王,只不过被封禁于深宫之中,一步也不得离开。
之前,桑刚在冲入王宫求见曼达并且陈述了西卡的种种罪行之时,曼达还是赞同桑刚的举动的,甚至很是支持桑刚将西卡的罪行大白天下,为此他甚至拿出了玉玺决定颁发一些旨意,但是当桑刚提出要借此机会将神庙也一并拔起的时候,曼达被踩了底线,勃然大怒,强烈反对,甚至声称要将桑刚这个渎神的逆子拿下,封禁关押,将他送到那神庙之中,以余生谢罪。
然而,桑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曼达的一切反应。
曼达的怒火冲上了头脑的时候,那些早就散落在周遭的陷阱也同时发动,居然无声无息地就将曼达给困了起来,而桑刚则拿了曼达先前拿出的玉玺,直接出宫调兵遣将去了。
曼达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不断地攻击着四周的墙壁,希望自己能够冲破障碍,出面阻拦桑刚那可能已经做出来的大逆不道的举动,但是直到精疲力竭之际,仍然是无能为力。
“他难道真的敢对那些神官下手?他就不怕触怒神灵?”曼达焦躁地走来走去,“如果触怒了神灵,我朱紫国……可是面临亡国之危的啊。”
“他在琉国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竟生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念头?”
……
曼达坐立难安却无能为力,只能面朝一个方向跪了下来,口中喃喃,竟是开始向兽神祷告,祈求兽神放过朱紫国,并向兽神允诺一定会将桑刚给送到兽神面前,血祭神灵。
“父王,你真的相信神明的存在么?”桑刚的声音在曼达的身后响起,曼达一惊,回过头来,正待发作,却被眼前的桑刚惊吓到全身僵硬。
桑刚的头上戴着那神庙里大神官才有资格佩戴的荆棘状的发冠,身上亦是一袭白底红纹的长袍——白底是那长袍原本的神色,红色的花纹却是地板上的血液顺着织物的纹路蔓延而上自然成就的仿佛火焰一样的图案。
桑刚的手里举着一个金黄色的法杖,那是代表着此人拥有读取神谕资格的凭证,在朱紫国人的心目中,意味着高高在上的绝对不可反驳的权威。
“你……”曼达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手指向桑刚——他已经看出桑刚这是杀死了大神官,而后扒下了那神官的一身装备。
然后曼达的视线就落在了桑刚的另外一只手上,那手里托着的四方形的发光之物,正是代表朱紫国王位的玉玺。
“你这是什么意思?”曼达指着桑刚喝问道。
“我只是想试试看,将这两者同时拿在手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桑刚将两只手同时举在了自己的面前,脸上亦露出了沉迷赞叹的神色,“真的完全不想放手啊。”
“你……是想篡位?”曼达的眉头皱起,继而愤怒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桑刚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肖子,你是想让朱紫国整个儿都在你手中玩完么?”
“不,我是在拯救朱紫国。”桑刚摇头说道,“父王,你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到朱紫国内部的危机吗?内里有那些神官的野心,有您那几个儿子等不及想让你去死好瓜分这片土地的野心,而在外界……我想,琉国一定很期待能够找到什么理由,光明正大地对我朱紫国动手。”
“琉国……”曼达的脸色微变,“你在琉国都经历了些什么?在离开之前,你可是那样光明正直的王子啊。”
“我在琉国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知道了所谓的底线其实不过是我们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枷锁,知道了我自己以前有多愚蠢多天真。”桑刚叹了口气,回答道,紧接着,他的神色又再度狂热了起来,并一步一步地逼近了曼达。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会将朱紫国带上一个或许黑暗,但必然更加强大的道路。”
“你的确该死,最好永远死去!”曼达怒骂道,抬起了手,一道兽魂从他的身上钻出,循着他那挥出的手势向着桑刚扑击而去,刚刚行至半途,便被桑刚身上升起的兽魂直接踩在了脚下,“啪嗒”一声爆裂成了四散的烟雾。
曼达的兽魂重新凝聚,盘旋在曼达的身遭,对着桑刚龇牙咧嘴。
“你的兽魂怎么变得如此强大了?”这一交手,曼达的脸上便露出了震惊之色。
“呵呵,因为我是神明选中之人啊。”桑刚笑着回答道,同时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