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会出手这件事,来让那位宁王殿下对征服闇人之后可能存在的利益眼红,又用宁王会跟在我后面行动的保证,来让我放下顾忌奋勇向前当你们的马前卒?”吃遍天看着眼前的单乌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这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啊。”
“如你所愿,不是么?”单乌摊手,“是你非要拿下黑月国,也是你想要宁王这样实力卓绝的人物来助你一臂之力,而我只是稍稍在后面推了一把而已。”
“你自己就置身事外了么?”吃遍天撇了撇嘴,“甚至打算让你那些士卒都在外围?”
“我能怎么样?你们真打起了,我和那些普通士卒也没什么两样,站在战圈附近都会一命呜呼。”单乌轻哼了一声,“你也别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都没突破元婴——在你与宁王,以及黑月国那位神明之间,我顶多就只能当一个传话以促进合作,或者挑拨离间的小卒子。”
“等你们几位将局面定下之后,我自然会承担起打扫战场甚至斩草除根的活儿。”单乌双手交错,放在肚子上,做出了一副时候不到绝不出手的架势。
“……你是不是这次往那头试探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吃遍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单乌那明哲保身的意图——这可与之前单乌那积极算计着整个局面的情况不符。
“我只是认识到那些积年的神明,不仅仅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单乌的视线偏向了一方,似乎有些不愿意承认一样,“我不知道你和宁王如今的境界究竟有多大能量,所以无法估算,不过你说你与宁王一起会有胜算的话,那我姑且就信你所言,并将事情顺着你的意愿推动……但是如果就我个人而言,我情愿躲得越远越好。”
“只是被对方的实力吓到了么?”吃遍天摸着下巴,咧着嘴嘿嘿笑,却并不打算放过单乌,“遇难则退,这其实也很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我现在可是有妻有子有牵挂的人了。”单乌义正辞严地回答道,“是不能再如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赌命了。”
“我得为我自己打算。”单乌认真地看着吃遍天的双眼,表现出的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坚持和毫不畏惧。
“哈,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吃遍天眉头一挑,竟在单乌的逼视之下,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
……
“他信了吗?”单乌的心里可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自信。
单乌拼命想把吃遍天和宁王往自己前面推,自然是因为他不希望那黑月国的神明发现自己的存在,进而被发现自己那些偷偷掠夺信力的行为。
并且,当单乌发现那些信力可以贯通数界之后,单乌意识到,黑月国的这个神明,对如今依然弱小的自己而言,或许已经是达到了不死不灭的境地——就算这个世界之中的闇人们全部被单乌率领士卒们斩杀殆尽,那作为神明本体的蘑菇也被吃遍天吞吃下肚,那蘑菇神明或许也依然能从别的世界中得到足够的信力,并再度在如今这个世界中死灰复燃。
当然,吃遍天既然信心满满地想要吃这蘑菇,他或许会对这种可能有些别样的应对手段就是了。
所以,单乌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便不得不想得更为长远一点——就算眼下有吃遍天这个靠山,在单乌汇集起足够数量的信力之前,他也不想和那位那迦黑月直接照上面。
不过,依着单乌以往的性格,此刻突然选择抽身后退的确是有些怪异,便也不怪吃遍天生疑,并想要追问个究竟。
单乌能够用言语挤兑得吃遍天不再追问,但是却无法确定吃遍天是不是早已看穿了自己心里的那些盘算,只是暂时选择不说破而已。
“罢了。”单乌稍稍纠结了一番之后,依然没有答案,便只能将此事暂且放在了一旁。
……
“这个小子,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身上的变化吗?”在单乌离开之后,吃遍天嘿嘿笑着,举步走到了单乌之前的位置边上,微微俯下身子,抽动着鼻翼,似乎是在捕捉着单乌留下来的气息。
“抢了不少信力啊。”吃遍天嗅了半晌,满脸的沉迷之色,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嘴角淌出来的一条澄澈透亮的涎水。
那涎水顺着吃遍天的下巴,滚过了几圈肥肉之后,渗进了吃遍天的衣领,留下了一团暗色的水渍。
“神明的香味,天人的肉体,混合在一起的时候真是美妙到让人无法忍受。”吃遍天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每深吸一口气,都似乎要将这房间里的全部空气都吸入自己的肺部一样。
“一个仍在不断变得更加美味的食材……”吃遍天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癫狂,猛地抬起了头,大张的嘴里甩出来的涎水在他的面前洒落一片,而他的眼底亦浮现出赤红的色泽,甚至额头上青筋也开始暴突,两手摊开,指尖抽动,似乎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撕碎什么,却仍靠着仅存的意志压抑着自己,这才没有顺着本能立即冲出去,将单乌给绑回来,带回厨房,按上砧板……
“就算以后能从千鹤和那些后代之中培育出完美的天人肉身,只怕也无法还原出如同单乌这小子一般的绝品了吧。”吃遍天抽搐了半晌,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继而心里生出了一丝又期待又绝望的念头来,“家养的始终还是不如纯粹的野味,刻意栽培的就算能够完全还原生长环境,也始终不如天然的那般浑然一体。”
“孤品,独一无二之物,亦是魅力所在啊。”
“这种极致的美味,这辈子哪怕只能吃到一回,便也算是此生不虚了。”吃遍天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下巴上的水渍,抬手一把抹去。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他还会变得更加美味吗?”
“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才不会辜负这种天赐的美味呢?”
……
十天之后,宁王向着对面那群联军发布了一封檄文,说琉国在面对诸国势力的联手压逼之下已经忍无可忍毋需再忍,所以现在终于决定对那些联军动手了,除非这些联军会主动各自退回自己的国土,发誓永不再犯,还琉国边境一个太平。
宁王的突然发难并非毫无预兆,这段时间里琉国这一侧调兵布阵的动静不小,那些联军自然也有探子安插其中,种种消息早已回传。
于是战事初起之时,联军那侧只是稍有迟滞,便已经组织起了像模像样的抵抗和反攻。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单乌带领的一队士卒突然出现在了那联军中后方的关键位置,一下子就打乱了联军的整个排兵布阵的局面,顿时那队伍之中种种缺乏沟通各有私心人心不齐所积蓄下来的矛盾被接二连三地诱发,消息无法传递,命令无法执行,甚至还生出了一些大规模的溃逃和投降的事件,于是最终的局面,是宁王带领的琉国士卒高奏凯歌,成功地与单乌带着的那支奇兵汇合,而后双方一并向着桑刚等联军头领所在之处进逼,终于逼得桑刚等人服了软,派出使者递了帖子,表现出了和谈的意图。
“这样多好,大家都不用打打杀杀了,人也可以少死一些,在座的诸人,便也可以平安归家。”宁王干脆地应下了这和谈的请求,并且亲身出现在了桑刚等人的面前。
宁王的修为境界让桑刚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认命的表情。
——宁王,哪怕是九龙吃遍天这等人,对这些修为境界还差了些的人来说,并非完全不可战胜,只是需要的是他们这些人同心协力地调动全国之力,并拿出真正压箱底的手段,甚至需要他们真正发自内心地信赖祈求各自的神明……
换句话说,只有当他们有真正发自内心的不想服输不愿意亡国并且有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的觉悟的时候,那些看起来困难的事情才会变得充满可能性,也就是所谓的,心诚则灵。
可是眼下这些人又哪能有实实在在的诚心诚意?
除了发起者桑刚一直处在生死被人拿捏而不甘心的随时可能豁出去的状态之外,其他人其实都还根本没有带着自己的国民与琉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拼死一搏的觉悟——之前这边境之地那和平的局面已经让他们这些高层的人物沉迷于享乐和无所事事中太久了,哪怕是这战事爆发并持续之后,在双方对峙之中,宁王那时时刻刻的留有余地,早已让他们好不容易被桑刚煽动起的警惕之心日渐降低。
这些人其实早没了斗志,宁王的修为不过是最后一个借口,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认输可以认得更加理直气壮而已。
……
“如今亲眼见到宁王殿下,才知贵国原来是真的没有要对我等斩尽杀绝的心。”身为这联军的主事之人,桑刚上前一步,如此说道,“如果宁王殿下亲自动手,我们就算联手,又岂能抵挡如此之久……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琉国与诸国一向安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宁王以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陈述着琉国所需要表现出来的姿态,并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