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贺半兵卫在落下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在城头的那员女将身前,突然暴起了一个黄衣大汉,手持一把四尺长的雪亮大刀,黄巾蒙面,而那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里,却闪着冷冷的寒芒,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甲贺半兵卫一落到地上,便向后连翻七八个筋斗,退到了城墙外二十余丈处,仍然止不住地后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左右的几个上忍中忍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明显地看到他的胸前黑衣已经碎了四五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贴身软甲。
甲贺半兵卫刚才在空中的时候就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刀气扑来,连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地后仍然挡不住这股绝大的力量,一连使出八次后翻卸力的东洋忍术秘法,才躲过此劫,这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面巾之下的脸上也是惨白一片。
不过刚才那一下,甲贺半兵卫也分明看清了城墙后的情况,两三百名穿着甲胄的士兵伏在城墙的胸墙后面,可是他们手上却没有火枪铁炮。
甲贺半兵卫咬牙切齿地抽出了背后的忍者剑,吼道:“城墙上没多少人,全都给我冲啊!第一个站上城墙的,首功!”
忍者们一听到这话,全都两眼放光,下忍们停止了手中的飞镖暗器,纷纷顺着那绳钩开始向上爬,而百余名中忍和上忍更是二话不说,运起轻功,就向着城上跃去,这一丈多高的高度,对于这些平时就天天练习跃纵提气之术的忍者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王莲英刚才在李沧行挡在身前之后,便伏下了身子,对方的这套作法早就在她和李沧行的预料之中,二人听到身形暴起,衣袂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会心地相视一笑,王莲英大声下令道:“女兵们,竖矛!”
顿时,城上火光大亮,刚才撤到城下的老弱妇孺们全都点起了火把,把这城头照得一片通明,而原来伏身于城垛下的女兵们齐齐地发了一声喊,二人一组,每隔两步,便竖起了一根长约三尺的长矛,森冷的寒光从矛头锋锐的铁尖冒出,透出一片可怕的死意,反射出城下的火光,照亮了正从空中落下的几十名上忍的眼睛。
这些上忍的轻功虽然出色,但仍然做不到顶尖高手那种在空中可以临时借力转身的本事,这一下城头竖矛,他们根本无从闪避,不少人惊恐地发出一阵非人类的吼叫,便飞快地落下,被这些铁矛串成了一串人肉串,从前心刺到后背,四肢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五十多个跳跃的飞贼上忍,这一照面就给刺死了四十多,剩下的十余个运气较好的没有落到那矛尖上,而是砸到了女兵们的身上,有四五个直接跟十几个女兵一起摔到了城楼下,剩下的六七个站在城头上的则抽出兵刃,对着周围的一切放手大砍起来。
李沧行双眼中寒芒一闪,身形暴起,双脚在这城垛上一点,向着那几个上忍直飞过去,斩龙刀的刀光一挥,离得最近的一个上忍刚刚恶狠狠地一脚把身边的一个女兵给踢下了城墙,就觉得一道灼热的气浪扑来,稍一楞神,脖颈处一阵热风吹过,他眼中的世界就变得剧烈地摇晃起来,一会儿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一会儿看到了城墙外的同伴们一个个象是倒着站的,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站在原处,而无头的脖颈上开始血如泉涌,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阵刀浪已经让自己身首异处了。
迅速地杀掉了三个上忍之后,李沧行冲向了第四个,这个人刚刚面目狰狞地把手中的一根苦无锁链从身边一个女兵的肚子里给抽出来,只感觉到一阵刀浪袭来,此人正是甲贺半兵卫身边的那个上忍,名叫六平太,经验丰富,打过许多仗,这一下本能地一低头,只觉得头皮一热,蒙面的黑巾被刀风削过,整个头罩都给掀掉了,露出了一张遍是刀疤,狰狞可怕的脸来。
李沧行一击不成,斩龙刀脱手而出,大喝一声,人站在城墙垛子上,而周身的红气一闪一闪,在这黑暗的夜空中可以看到淡淡的红气从李沧行的手掌中逸出,一直连着那飞舞的斩龙刀,操纵着缩成二尺左右的斩龙刀在空中来回飞旋。
六平太的武功也算是强一流的高手了,从他刚才能硬挡李沧行的一波刀气就可以得到验证,可饶是如此,这种以气御刀的神奇招数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六平太还是能在这危急时刻凭着本能的反应,拿着苦无锁链在空中一阵乱舞,密不透风,他的这对苦无锁链也是由海底玄铁所打造,远比其他的普通兵器要坚固,斩龙刀由于没有给李沧行注入真气,与六平太灌了真气的苦无对抗,几番碰撞,把这苦无上蹦出了几个小口子,却是没有把苦无给削断。
城下的甲贺半兵卫一见六平太形势不妙,大吼道:“所有的忍镖和手里剑,全部冲着那个站在城头的黄衣人招呼。”
城下几百名忍者不用甲贺半兵卫招呼,便纷纷出手,空中的暗器如雨点般地射向了独立城头的李沧行,李沧行的眼中红光一闪,周身的红气一阵暴涨,黄色的衣衫如同鼓气球似地膨胀,可他手掌心和那斩龙刀之间联系的那道红气,却是没有一点淡化。
忍者们的暗器撞上了李沧行身外的那道红色气墙,如同飞蛾撞上了坚固的墙壁,纷纷下落,没有一枚暗器能打入到气墙内圈,城下的暗器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型沙丘。
斩龙刀在空中的动作没有一点变化,仍然在六平太的周身转个不停,六平太的两只苦无随着他口中的呼喝之声,已经舞成了一团黑气,笼罩在他周身的两尺范围,可这会儿被斩龙刀压迫得已经不到半尺了,他的身上的黑衣也被刀气侵入,划出一道道的口子,丝丝的鲜血从这些小小的疮口中渗出,把他的这一身黑衣染得到处都是。
饶是六平太这样的强一流高手,碰到李沧行的以气御刀,仍然无法招架,若不是李沧行需要鼓起护身真气以御暗器,他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这斩龙刀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空中如同活物一般,又可借力打力,六平太只觉得斩龙刀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力道比上一次更大,眼看自己的防护圈就要快失守了。
斩龙刀又是以一记天狼残血断,直奔六平太的中门而去,势如风雷,六平太狂吼一声,两只苦无锁链交叉成十字,鼓起全身的内力,硬顶在自己的胸前,只听一声巨响,六平太闷哼一声,左手的苦无直接给斩龙刀斩成了两段,去势未尽,继续奔着六平太的胸口而来,大骇之下,六平太右手的苦无向斩龙刀的刀身上一点,才让斩龙刀偏了一偏,重重地划过他的左臂,顿时就如同刃切豆腐一样,把他的整条左上臂切得皮开肉绽,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六平太仰天喷出一蓬血雨,全身的黑气给震得半点不剩,向后退出三四步,再也站不住,仰天摔了个八叉,而那柄斩龙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从空而降,划破这黑色的夜空,直插进六平太的胸前,把他牢牢地盯在了城墙上的地上,而这名悍贼仍然瞪着牛眼,右手的苦无无力地在空中挥着,似乎还想再伤人。
刚才此贼上城,一口气杀了十余名女兵,其他的人也因为斩龙刀乱飞的缘故不敢上前,这回看到六平太已经给钉在地上,失去再战之力,纷纷怒吼上前,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女兵手持双刀,一刀挥过,便把六平太拿着苦无的右手生生斩断,其他人刀剑齐下,顿时就把这名凶贼乱刀分尸。
李沧行的眼中寒光一闪,右手一运天狼劲,插在六平太心口的那柄斩龙刀一下子凌空飞回了他的手中,只听到城下甲贺半兵卫声嘶力竭地吼道:“铁炮手,给我轰死这个混蛋,老子就不信了,他的护身真气还能挡铁炮子弹!”
李沧行听了个真真切切,眼角余光扫处,刚才还剩下的十余名铁炮手们又跑了上来,拿起铁炮就对着自己瞄准,李沧行一个旋身,跳下城垛,伸足一勾,倒在地上的一具前面给他削了脑袋的上忍尸体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他轻舒猿臂,抓着那人的后心衣服,挡在自己的身前,只听得城下的铁炮击发之声不绝于耳,而自己面前的这个挡枪尸体上,也是被铅子入体,明显地能感觉到那种枪弹入肉的震动感。
十几声铁炮声过后,城头的王莲英再次起身,跟着她一起站起的还有十名持弓的女兵,弓弦一阵响动,烟雾中响起六七声惨叫声,显然是那些铁炮忍者们中箭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豪气上涌,斩龙刀在手,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城头,铁炮的烟雾就是对他最好的掩护,两个城下的下忍还以为是城楼上的本方同伴尸体给扔下了城头,准备上来接着呢,可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道血红的刀光和李沧行两眼中冷厉的杀意。
两个人头就象滚西瓜似地落到了地上,李沧行稳稳地落地,这时下忍们才意识到是城上的人下来反击了,纷纷抽出手中的忍者剑,怪叫着上前反击。
李沧行战意高昂,伸足一踢,一个脚边的人头凌空飞起,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下忍的心口,把他的胸口打得陷下去半尺,一阵胸骨折断的声音后,倒地而亡,可其他的下忍们发现了只有一个人跃下,胆气复壮,脚步完全没有停下来。
李沧行的眼中红光闪闪,左手迅速地从斩龙刀的刀身上划过,随着一阵灼热的气浪,斩龙刀变得通红一片,而李沧行渐渐消散红光的眼睛里,分明地映出了蜂涌而上,离自己还有六七步的那些忍者们。
李沧行挺身而起,双手握住涨成四尺的斩龙刀柄,双眼中杀机一现,凌空一挥,天狼半月斩,连挥三刀,三道刀气迅速地从斩龙刀的刀口涌出,扭曲着空气,奔向对冲的忍者们。
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忍者们发出声声惨号,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些下忍,护身气劲极弱,李沧行的天狼刀法霸道凶残,对付群架最是拿手,一道刀波过去,就砍得二十多人肢体分裂,身首异处,后面的几十人也东倒西歪地倒了一地。
这些倒在地上的下忍刚刚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第二道,第三道刀波却又汹涌而至,把剩下的人也杀得人头滚滚,断肢残臂洒得满地都是,这城下的方圆百余步,泥土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李沧行一个暴击就杀了近百名下忍,后面的人纷纷肝胆俱裂,再也不敢上前,李沧行哈哈一笑,浑身红气暴涨,一个纵跃,就冲进了人群,右手斩龙刀,左手莫邪剑,也不用刀气伤人,只靠着两柄神兵利器的锋锐,这些忍者们手中的钢刀铁剑如同纸糊,碰到就折断,李沧行的呼喝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下忍们的声声惨叫,以及人体仆地时的那种声音,让城头的王莲英等人连声叫好。
不忧和尚,铁震天,欧阳可和钱广来四人也不甘示弱,学李沧行一样跳下了城墙,抽出兵刃,杀进忍者群中,他们俱是顶尖好手,而忍者们早已经给李沧行打散了队形,黑夜之中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只见刀光闪闪,剑风呼啸,而唯一能看得清的,也只有不停倒地身亡的同伴尸体,以及到处都是的淋漓鲜血。
甲贺半兵卫咬着牙,腮帮子不停地鼓动着,终于,他一跺脚,吼道:“全都撤回林中,忍镖断后!”
甲贺忍军虽然已经给杀得大败亏输,但还算是训练有素,一听到甲贺半兵卫的撤退命令,也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前排的几十人虚晃一刀,身形暴退,而后面的人则扔出一把把的忍镖暗器,李沧行等五人纷纷以兵器乱舞,把身子护得水泄不通,只是这一来,却无暇再去追杀潮水般后退的敌忍者了。
李沧行右手的斩龙刀一阵旋转,拉出几个光圈,以两仪剑法的粘字诀把十几枚最后的暗器粘到了刀上,然后喝了一声“还你!”十几枚忍镖激射而出,撤退的忍者群中响起了六七声惨叫,又是有三四个忍者躺到了地上。
钱广来等人也连连出手,洒出几十枚暗器,打倒了七八个忍者,不忧和尚杀得兴起,一提戒刀,想要追上前去,却被李沧行一把拦住:“不忧,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一阵已经杀了他们很多人了,挫其锐气,现在先回城头。”
钱广来笑道:“沧行,什么时候你还学会兵法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若是不会一点这些行军作战的常识,胡宗宪也不会让我来当这将军了。”
五人说话间,便纷纷跃回了城头,这边王莲英笑着迎了上来:“天狼将军的虎威,今天让王某大开眼界,五位出城打退上千倭寇忍者,以后当成为一段佳谈了。”
李沧行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王将军的神箭相助,干掉了那些铁炮手,只怕我也没这么容易打乱敌军的阵势,刚才敌人的忍者还是有十几人上城,我方损失如何?”
王莲英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战死了二十三人,还有三十七人受伤,其中有十六人无法再战,已经抬下城去了。”
李沧行点了点头:“损失略大了点,不过那些上城的贼人都是倭寇忍者中的精锐上忍,这个损失比倒也能接受。”
王莲英正色道:“天狼将军,我刚才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一战我们杀贼有五百多人,其中至少有三百多人是被你一人所击毙,现在敌军方退,我们是不是要先下去把敌人的首级收集,日后作评功之用?”
李沧行摆了摆手:“王将军,按大明军律,军中是要以首虏数论功的,但现在敌军方退,实力还没有完全受损,还有再战之力,若是此时为了收人头而下城,反而可能造成自己的损失。我天狼带着众家兄弟从军报国,只是想要杀贼报国,并非图那荣华富贵,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是抢修城池,重新安排人手,准备倭寇下次的攻击。”
王莲英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天狼将军,还要再准备一次倭寇的攻击?经此一战,只怕倭寇们想的是赶快逃跑了吧,我倒是觉得刚才应该让埋伏在山神庙的部队出动,一定可以全歼这支忍者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确实,如果刚才我的部下出动,在忍者们攻城的时候就潜入树林杀出,是可以消灭这些甲贺忍者,但城北的那些倭寇浪人就会逃跑,我这一战之后就得率部南下,若是这些人去而复返,新河城还是有危险,所以我这仗要的,不是现在解围,而是要以新河城为诱饵,全歼这支倭寇,不让一个贼人逃回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