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猛地一运内力,墨绿色的莫邪剑被他一下子插回了剑鞘之中,而那十余股空中飞来的鲜血则失去了方向,淋得李沧行满身都是,刚才还几乎一尘不染的黄色衣衫上,瞬间就布满了淋漓的鲜血,小屋里弥漫着刺鼻难闻的血腥气。
如果是在几年前,这种血腥气会大大地刺激到李沧行的杀心战意,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以自控的狂乱之中,可是现在的李沧行,随着功力的增长,自控能力也越来越强,他的周身腾起一阵战气,灼热的内息一下子把身上的鲜血蒸发了个干净,刚才还在顺着衣襟向下流淌的鲜血,一下子就变成了几道淡淡的血渍,而那浓烈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地上突然现出了一道迅捷快速的隆起,向着李沧行的位置急速地冲了过来,原来是那潜伏地中的高手,趁着李沧行收拾屋中十余个魔教高手的空当,摆脱了斩龙刀的纠缠,这会儿向着李沧行的本尊开始了突袭,一道强大的战气直从地底扑来,离李沧行已经不到一尺。
斩龙刀这会儿已经被打出了地面,插在了木头的大梁之上,离着李沧行有一丈多远,根本无法触及,李沧行咬了咬牙,这会儿再拔出莫邪剑,由于剑中邪灵已经被鲜血所唤醒,自己也没有把握完全控制住,强行取剑的话,要冒着自己给莫邪反噬控制,变身杀神的危险,而这,是他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做的。
李沧行在这一瞬间迅速地作出一个决定,面对这位使枪的顶级高手,他要赤手空脚地应对!
一个黑色的魁梧身形,浑身上下冒着紫色的战气,从地底一跃而出,他的两眼中已经变得一片紫气,看不清瞳仁,可是他的冲天杀气就跟笼罩着周身的紫气一样,几乎要把这座斗室撑爆。
此人手中提着一杆九尺长枪,枪杆泛着暗青色的光芒,竟然象是由翡翠金钢石制成,而枪头则闪着冷冷的寒芒,刚一出土时,李沧行就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并非杀气,而是此人的内力透过枪尖生出,即使武功强如李沧行,护体的天狼战气仍然挡不住这枪尖寒意的凛冽,显然这是一把绝世神兵。
只是李沧行现在根本无暇来思考这把枪的来历,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乃是劲敌,自己以气御斩龙刀与他在地下的一番搏斗,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现在要靠这一对肉掌对敌,更是凶多吉少,只能咬牙硬撑,等到裴文渊,钱广来等人能加入战团,助自己一臂之力。
李沧行的身形向后暴退,脚下的玉环步配合着九宫八卦步,身法使到了极致,空中到处都是他过快的移动而留下的残影,可是那把如影随形的妖枪却如同附骨之蛆,冷厉的寒气过处,刚刚幻出的残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被枪尖的寒气驱散得无影无踪,而那杆枪头,却是保持着可怕的稳定,离着李沧行的身体,始终不到一尺的距离。
李沧行绕着这个斗室,闪了足足有两圈的距离,仍然无法摆脱这枪尖的追击,而那人在追击过程中带起的枪风罡气,也生生地盈满了整个大厅,让屋顶上的魔教徒众们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们在屋顶的大洞上,只能看到一紫一红的两团真气,紫气始终追着红气不放,而那熠熠生辉的可怕枪尖,却是带着清冷的寒意,离着红气始终一尺左右,只要红气稍稍慢了半分,立马就会给这枝夺命枪搠体而入。
这些魔教高手们开始在一边议论纷纷起来,那名白眉的刘堂主叹道:“林坛主的幽冥追魂枪号称枪中至尊,以前老夫一直没有见他全力使出,今天一见,算是开了眼界了,想不到以枪的长度,却能做到跟剑一样的灵动迅捷,这功夫,老夫自认再练一百年也不可能达到啊。”
碧眼赤眉的中年人张堂主摇了摇头:“只是这个对头,武功也着实高得不可思议,刚才从他的出手看来,好象是练成了那传说中的以气御刀的本事,只怕就是连魔尊,也未必能达到这一步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无须汉子鲁香主“嘿嘿”一笑:“张堂主,你有所不知,魔尊在三年前就已经可以以气御剑了,当年他老人家围杀那华山司马鸿的时候,就是以三分归元气御起龙血神剑,最后取下了司马鸿的头颅,想那司马鸿号称剑术天下第一,独孤九剑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仍然是死在魔尊剑下,可见咱们的魔尊才是真正的武林至强。”
张堂主哈哈一笑:“怪不得林坛主作为魔尊的亲传弟子有如此本事,幽冥追魂枪与普通的枪法不同,不讲究那种大开大合的霸气,和横扫千军的威力,却是如影随形地攻击对手,枪法一是缠,二是灵,那把幽冥追魂枪相传是古代前燕帝国的大将慕容垂所使,枪下亡魂无数,怨灵禁锢于枪中无法外逸,故而阴冷凶残,而枪气可以渗入对手的经脉之中,使人动作迟缓,内力不畅,久而久之则会被追杀而死。林坛主听说也是费了多年的时间,甚至几次险些走火入魔,才算能控制此枪,修成正果。”
刘堂主的白眉一皱:“只是这个黄衣汉子不知道是何来路,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刚才眼见他用那把刀隔空与林坛主战斗,在这之前又可以御刀攻击屋顶上的我们,刚才王堂主他们十几个人下去,分了他的心,逼他用了那把剑攻击,可那把剑明明很厉害,还能隔空吸血,透着股邪气,似是比他的那把刀还要厉害三分,放着这么厉害的兵器不用,现在却是赤手空拳地闪避林坛主的攻击,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张堂主摇了摇头:“听说这种神兵利器,都邪门得很,有什么刀灵剑魄之类,弄得不好还会反噬主人,只怕这家伙也是如此,无法控制那把剑,才宁可不用吧。”
鲁香主突然说道:“前几年的那个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锦衣卫杀手天狼,好象用的就是这么一柄斩龙刀,刚才我就看那刀非常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你们这一提醒,我倒是有点印象了。”
刘堂主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鲁香主这一提醒,我几乎要忘了,没错,就是这个天狼,当年我曾经在总坛卫队里跟着贺长老,哦不,呸呸呸,看我这记性,跟着贺青花那个叛徒的时候,就和这家伙打过交道,没错,就是他,这身板,还有那把什么斩龙刀,我只要看到一次,就再也不会忘,娘的,难怪我一看就眼熟呢。”
张堂主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这个锦衣卫天狼啊,听说此人后来大破白莲教,又在东南折腾出不小的动静,最后不知为何,又与锦衣卫总指挥陆炳翻脸成仇,反出锦衣卫,这几年就在江湖上断了消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不到这回却又在此出现。”
鲁香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娘的,亏好刚才没有急着下去,要不然这条命也交代了,现在正是好机会,这厮没了兵器,给林坛主追着,我们要不要现在下去帮忙,哪怕能挡上他一时半刻,让他身形慢个小半拍,也能让林坛主杀了这厮啊。”
刘堂主连忙摆了摆手:“万万不可,此人武功高绝,而且现在林坛主的枪尖上那幽冥寒气已经布满了整个房间,就连我们这里也能感受到那寒意,只怕我们现在跳下去,非但帮不了林坛主,反而一落地就会被枪气侵袭,白白送了性命。”
鲁香主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总不能在这里干瞪眼看着吧,总得做些什么,你们若是怕了,我一个人下去,刚才我的师兄李大哥在下面战死了,我不能不为他报仇!”
张堂主突然开口道:“老刘,你不是有八臂天尊之名么,暗器功夫闻名两广,你说现在下去帮不了林坛主,那只需要你用起暗器,冲着那天狼打过去,就算伤不到他,也能延缓他的步伐,如何?”
刘堂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手不自觉地探向了自己腰间的百宝囊,可他的的手刚刚伸进囊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迟疑道:“真的用暗器没事吗?刚才我看游氏三兄弟的那三柄剑攻击这个天狼,反而成了他反击的工具,咱们这样做会不会自取其祸?”
鲁香主一跺脚,踩得这洞口的两片碎瓦掉了下去,他站立不稳,几乎要落下屋去,连忙向后小跳了半步,才算稳定了身形,一站定,他便急道:“老刘,你是不是越活胆子越小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刚才这天狼是手中有那把神剑,才会有办法反击,现在他手无寸铁,又有什么好怕的!”
刘堂主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是有点心动,但旋即又缩回了手,语言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只是,只是现在这二人身形如此之快,万一,万一伤到了林坛主,那又如何是好?”
张堂主实在受不了这刘堂主了,怒道:“老刘,我看你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胆子怎么这么小,咱兄弟这回没带暗青子才找你的,你若是怕事,把暗器给我就是,万一出了事,我姓张的扛着,绝不连累你就是。”
鲁香主阴阳怪气地说道:“刘堂主,你以前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可我怎么感觉贺青花这个叛徒反出神教后,你就总是这么粘粘乎乎的,一点不象个爽快的汉子。难不成那老妖婆把你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吗?”
刘堂主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把暗器,吼道:“都别说了,我打就是!”他的左右两手的指缝之中扣着七八枚专门破高手护体真气的奔雷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红紫两团身形,终于,他看到了红色的那团影子冲着自己这个方向直奔了过来,不知为何,好象突然慢了一下,刘堂主再不迟疑,虎吼一声,八枚奔雷锥闪电般地出手,分袭那团红色真气中的八处要穴。
李沧行在躲闪的时候一直耳听八方,这三个家伙在楼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始终无法摆脱那林震翼的魔枪追击,虽然他自信以自己的功力,时间一长还是可以摆脱,可这样一来却无法阻止魔教徒众和倭寇刀手们从屋顶上包抄过去,会影响整个战局。
所以李沧行一直在寻一个机会能迅速地打退林震翼,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机拔出梁上的斩龙刀,林震翼这样的顶尖高手是深知自己的长枪在这屋内得不到最大程度的施展,所以前面一直在土里穿行,隐瞒着自己的气息,就是想要找机会一击将李沧行击毙,若非李沧行功高盖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感知能力,只怕这会儿早已经被林震翼毙于枪下了。
只是林震翼也早早地看出了李沧行的企图,趁着自己处于追杀的状态,占尽上风的时候,逼得李沧行远离那把插在梁上的斩龙刀,李沧行几次想要往那里靠拢,都被他的枪气所阻挡,被迫放弃。
而就在此时,李沧行也能感觉得到光是自己的头顶这片屋顶,就有大队的人马走过,向着前方奔去,显然是魔教徒众和倭寇刀手的举动,想要从屋顶绕过去包抄戚家军,这怎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可是那几个魔教高手的对话一下子让李沧行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不动声色,一边继续加力狂奔,一边测算着自己与屋顶敌人的方位与距离,终于,等他又是一个圈跑过来的时候,正好面对了那刘堂主,为了让这个胆小鬼下定决心,李沧行甚至冒着给林震翼戳中的风险,故意地踉跄了一下。
八枚奔雷锥呼啸而来,而李沧行的这一下假装踉跄,也是让身后的那只幽冥追魂枪,几乎贴到了自己的后心,原来始终保持着的半尺左右距离,一下子给缩得不到一寸,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尖挑破自己后背的衣服,触及自己背上皮肤的那种彻骨寒意。
只是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已经给李沧行争取到了足够的反击时间,他的腰猛地一扭,身体如麻花般地一旋,虎腰大幅度地一扭,脚下猛地反踏狼行虎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生生地把整个后背扭了过来,而那杆幽冥搜魂枪,险险地从他的背部划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仿佛被一阵寒气横向划过,转而背部的皮肤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他知道这是无坚不摧的幽冥搜魂枪划开了自己的背上皮肤,即使有十三太保横练,也不可能抵挡住此等神兵,入肉大约是三分之一寸的厚度,这种程度能让他出血受伤,但不至于失去战力。
李沧行扭过身躯后,整个背心空门正对着那林震翼,这时候的林震翼的双手都抓着枪柄,若是在平时,他可以弃了手中的枪,双掌击出,可是由于李沧行的这个大旋身,那八枚奔雷锥全都奔着林震翼来了,他若是弃枪,自己就会给打成筛子,李沧行赌的就是这林震翼不会跟自己同归于尽,而且自己即使中掌,也不一定会死,可是那八枚奔雷锥打的可全都是要穴,林震翼若是想暴气出掌,那护体战气一定不复存在,是防不住这专破内家气功的奔雷锥的。
但李沧行仍然作好了林震翼会单手击自己一掌的准备,所以他所有的真气都集中于后背之上,十三太保横练也随之发动,背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连刚才给划开的创口也生生地被暂时合紧,刚才笼罩全身的红色战气,这会儿几乎全部集中于后背之中,李沧行的大腿猛地一发力,向前用力一蹬,正向着屋梁之上的斩龙刀飞去。
李沧行双腿发力的同时,突然感觉到了背后的空气在剧烈地流动,他心中暗叫不好,这林震翼还真的是要出掌攻击自己的后背了,一咬牙,他向前一扑,只感觉到背后一阵排山倒海的巨力袭来,虽然力量绝大,但却是一股阴劲潜力,一入身体,就感觉到血液竟似要被生生冻住,他马上意识了过来,这正是那鬼圣的成名绝技阴风掌。
李沧行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要脱口而出,被他在嘴里生生忍住,他迅速地调整了体内的真气,火热的天狼战气行遍全身经脉,把心经和肺经牢牢地护住,而背上的寒气,顺着那道被划开的伤口,被生生地随着血液一起逼了出去。
李沧行体内的淤血,飞快地排出体外,被这阴寒真气冻成了一滴滴的红色小血晶,洒得到处都是。
一声闷哼从背后传来,三声暗器入体与五声金铁相交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传来,李沧行知道,刚才那林震翼为了打自己这一掌,用了右掌击出一记八成功力的阴风掌,这才能伤到了自己,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左手单手持枪无法在一招之内震开八枚暗器,他自己这会儿也中了三枚奔雷锥,伤势比起自己只重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