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笑道:“我锦衣卫的信物哪这么容易伪造,在这玉佩右下角有一个小缺口,掌柜那里有一块小玉片,正好能对上。”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白家呢?如何能跟白家接上头?”
陆炳点了点头,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布袋,递给了李沧行,李沧行拿到手里只觉份量颇轻,似是有些土块什么的,奇道:“这是什么?”
陆炳正色道:“这是云南的特产,名叫普洱茶,是在苍山洱海一带种植的大叶茶叶,这种茶的味道和中原的茶叶不同,极为珍贵,而且可以消食减肥,提神醒脑,自唐朝以来,南诏和大理国都先后用这普洱茶去和西边的吐蕃,也就是现在的西藏地区来交换良马,所谓茶马古道,就是这么来的。”
李沧行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白家经营的,是那普洱茶的生意了?”
陆炳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前面的那刘家的玉佩,用的是缅甸的翡翠墨玉,也是中原没有的,所以你拿了这茶叶之后,去昆明城中最大的白家茶叶铺,就能和白家的人接上头了,这袋子是我们特制的,与别的盛茶袋子不一样。掌柜的见了,自然就会知道你的身份。对了,白家现在的当主叫白所成。”
李沧行点了点头,一边把茶袋收入怀中,一边说道:“这白护卫和刘护卫两家之间,是否知道对方也是锦衣卫卧底的身份?”
陆炳摇了摇头:“这个当然不能让他们互相知道,两百年了,这两家都还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卧底呢,我们也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互相监控。”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就象在峨眉的时候,同时放出画眉与凤舞这两个卧底一样,对不对?”
陆炳的嘴角抽了抽:“那是特殊情况,我在其他各派都只放了一个,考虑到峨眉还有九阴真经和九阳功法这种绝世武学,所以我才让凤舞去了峨眉的。天狼,这件事情不要多提了好吗?”
李沧行心中也一片黯然,他突然想到那天林瑶仙打自己的那一下,五脏六腑都象是要裂开似的,峨眉派以前的各种内家拳功夫他都知道,没有一种拳法掌法有这样的威力,倒象是那九阴真经中传说的摧心掌,难道这位冰山美人,也学成了九阴真经吗?
陆炳看到李沧行出神思考,还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念及凤舞了,于是说道:“好了,天狼,人生不能复生,老实说,你跟凤舞之间有太多的误会,现在你还能这样念着她,作为父亲,我已经很欣慰了。这次云南之行,你要多加小心,沐王府那里,我总觉得有些问题,你有必要借助白所成与刘伯仁的力量,打入沐王府,一探究竟。”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这万蛊门和沐王府可能有关系?”
陆炳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以前我也从没有向这个方向去想过,直到这几天凤舞死后,我才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刚才听你们的谈话,更让我坚定了这方面的想法。云南一地,蛮夷众多,汉人数量很少,想要治理非常困难,又兼此地有魔教这样的大型江湖组织,两百年下来,沐家的统治依然稳如泰山,没有暗中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可是据白家和刘家多年的回报,沐王府在当地并没有类似锦衣卫这样的公开组织,但蒙元和大理段氏的那些余党却从没有闹过事,一直很平静,天狼,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确实奇怪,如果没有强力部门的镇压,是做不到这点的,可是连四大护卫这样级别的家将都不知道的强力部门,又会是什么?沐英新入云南,没有自己的势力,想要瞒过四大家将做到这一点,只怕只有通过那神秘的万蛊门了吧。”
陆炳的剑眉一挑,眼中闪出一丝神光:“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万蛊门,我们锦衣卫当年曾经参与过对万蛊门的老巢攻击,那个地方遍是毒虫和药品,一如当年你见过的那白莲教毒人基地,端地是非常邪恶非常诡异,如果只是万蛊门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是根本不可能在新败之余重建起来的。”
“天狼,你要知道,光是那金蚕蛊,五十年不间断地喂养才能出三个蛊卵,而且显然是需要大量的名贵药村,这需要巨大的财力与人力,大理段氏或者蒙古梁王独霸云南的时候尚可做到这一点,可万蛊门如果真的是人人喊打,没有人撑腰,即使能逃得一时,又怎么可能二百年的时间还能存在呢?”
“还有一点,就是那个武当内鬼是有帮手的,绝非他一人,那个苏副将的心脏内,我也发现了有其他的蛊虫,这就是那个内鬼控制手下的方式,所以一定有一个强大的势力一直在支持着万蛊门,实在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沧行长出一口气:“所以现在你认为就是沐王府在控制着万蛊门,利用他们来维护自己在云南的统治?”
陆炳面上如同凝聚了一层严霜:“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并无任何实据,但是天狼你应该知道,我的直觉是很准的,云南平静得有些离奇,魔教跟我大明是有深仇大恨的,现在虽然得到了严世藩的庇护,但以前没有朝中重臣给他们撑腰的时候,可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的,虽然不象白莲教那样必须要剿灭,但也是要严防死守,不允许他们吸收民间信徒。”
“但魔教的洗脑能力实在强大,又是在云南这种朝廷鞭长莫及的地方发展,百余年下来早已经恢复了元气,甚至可以在中原与伏魔盟的各派相抗衡,有如此实力,却不能在云南放手发展,这沐王府的实力,非同一般,但显然不是靠着四大家将和王府卫队的本事就能跟魔教对抗,能在云南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邪恶可怕的万蛊门了。”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这么多年来,刘家和白家的回报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提到万蛊门的苗头吗?还是说沐家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四大家将不可靠,有意地对他们有所隐瞒?”
陆炳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表面上看,沐家对四大家将非常信任,可谓是荣华富贵,集于一身,不仅王府内外的护卫全交由他们负责,而且允许他们经营产业,置办田产,象刘家经营玉器生意,白家经营茶叶,互不冲突,一百多年下来,也算成为当地的豪门巨富了。”
“但是真正牵涉到沐王府在云南的核心决策,还有沐家王爷不定期的出访民间时的内圈护卫,却是不由这四大家将来负责,表面上看都是由沐王府从来做人质的各部落头人的子侄中挑选精干之士来负责内部护卫,但实际上,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些没有见识的蛮夷,做得能比四大家将还要好。”
李沧行笑道:“说一千道一万,陆大人已经基本上把怀疑的对象锁定在万蛊门了,你希望我去云南,就是证实你的这个猜想,是不是?”
陆炳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所以我希望你这回是一个人去,带着你的小师妹和屈彩凤,对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甚至会影响你的易容行事。”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如果我这回带着的是凤舞,你还会说这话吗?”
陆炳摇了摇头:“凤舞是经过多年训练,经验丰富的顶级杀手,且不说武功并不比她们差,光是易容和刺探,接头和跟踪,以及关键时候招呼当地的锦衣卫求助的本事,都比沐兰湘和屈彩凤强了太多,我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而偏心,客观地说,凤舞就是能帮上你忙的人,她们只会给你拖后腿。”
李沧行冷冷地说道:“这点我自有计较,小师妹和彩凤没有你想象的不堪,一个是武当的妙法长老,一个是巫山派首领,也是多年孤身行走江湖,闯过无数的龙潭虎穴,而且她们和我都可以合使唤两仪剑法,彩凤在当地还有些旧部可以联络,陆大人,我也不想完全吊死在你锦衣卫这一棵树上,让你完全清楚我的行踪。”
陆炳叹了口气:“天狼,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这回我是真心想助你,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毕竟云南苗疆和你以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你若是带着两个会坏你事的累赘,只怕这条命也要送在那里,到时候你的所有雄心壮志,铁汉柔情,都剩不下什么了,就是你多年后重新得到的爱情,只怕也会得而复失。”
李沧行微微一笑:“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李沧行向来有自己的想法,独立行事,以前即使我在锦衣卫的时候,也不会事事听你的号令,现在就更不会了,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给我的帮助和建议,此生此事,我不会再和小师妹分开,但越是如此,我越是不会让小师妹有任何的危险,这些我心中有数,你难道信不过我的能力吗?”
陆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么有主见,我还能说什么呢?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李沧行突然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陆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还请见告。”
陆炳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去了,听到这话又转了回来:“哦,你说吧,能告诉你的我一定会开口。”
李沧行点了点头:“现在严世藩那里有什么动静?他和魔教冷天雄之间关系如何,还是以往那样牢不可破吗,或者,或者这二人之间已经起了什么芥蒂了,现在只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陆炳的眼中神芒一闪:“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沧行微微一笑:“从上次冷天雄明知屈彩凤跟严世藩是不解死仇,还是收留了屈彩凤帮他扩展势力这点上,我就知道这二人不是真心合作的,起码现在不是了,再早一点的消灭巫山派总舵那次,严世藩宁可安排洞庭帮打主力,也只让魔教在外围守着打下手,显然是冷天雄对那次的行动也有意见。”
“这次在台州城的时候,我和冷天雄也打过照面,听他话里的意思,好象对跟严世藩多年合作中被严世藩所驱使,出力最多好处却不多的情况很不满意,尤其是这几年在东南沿海一带,守着这么来钱的生意,却只能分些剩下的好处,心有怨言,所以这次我黑龙会大举配合官军灭倭,魔教看起来出动了几乎所有的精英,但来的人却并不多,以他们的实力,起码拉出一两万人在这里严防死守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我个人觉得,冷天雄应该是说了实话。”
陆炳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要利用冷天雄和严世藩之间这个所谓的不和,作些文章,进一步离间二人间的关系?”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有这打算,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总可以试一试。”
陆炳冷笑道:“不管怎么说,冷天雄的魔教也是受了严嵩父子多年的庇护,尤其是在他夺位的过程中,严氏父子是出了大力的,现在魔教的情况并不好,在东南一败涂地,而在湖广乃至岭南岭北,甚至广东等分舵,也都丢了个一干二净,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即使以前跟严世藩有什么不愉快,也会暂时搁置这些小矛盾,集中力量对付新兴的洞庭帮和黑龙会,尤其是你的黑龙会,冷天雄现在知道了你就是李沧行后,也会打消掉任何跟你讲和的企图,因为杀师之仇如杀父之仇,是非报不可的。”
李沧行笑道:“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我问的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严世藩还能给冷天雄何种实质性的支持?是在朝中想办法跟清流派大臣讲和,让他们直接下令原伏魔盟的四派暂时收手,还是给冷天雄大笔的金钱,让他重新招兵买马呢?”
陆炳摇了摇头:“这点不得而知,我最近的精力都用在查那个武当内鬼的上面,没心思顾及此事,上次严世藩指使卢鏜率军来围攻莆田南少林,跟魔教没有任何关系,而冷天雄回到云南总舵之后,也是偃旗息鼓,纷纷收缩各地的势力,集中确保云南,贵州,广西这三省,甚至连广东分舵的原舵主吴平,都因为不满冷天雄的软弱,而脱离魔教自立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我今天要找你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吴平在我看来,绝不是脱离魔教的个人行为,虽然他的手下全是原来自己在广东分舵的老弟兄,但是他有什么理由和动机去和毛海峰搅到一起呢?”
陆炳冷冷地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吴平,不过在我看来,吴平既然自立,又离开了广东,退居海上潮汕一带,那么他的生存来源就成了问题,毕竟他手下有几千人要养活,以前可以靠着魔教给的巨额银两,弃海上陆,但现在毕竟脱离了魔教,那就得自力更生了,联手倭寇做一票大的,这很正常。”
李沧行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吴平已经在上次的大战中,被柳生雄霸亲自追到仙游击毙,我当然不可能跟个死人问出些什么,而其他被俘的那些吴平手下,人数本就很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
“但根据我的判断,这吴平并不是因为离开冷天雄才会勾搭上毛海峰,因为我跟冷天雄有约在先,三年内不交战,要他退出包括广东在内的各个分舵,当时冷天雄为了挽救自己的精锐总舵卫队,才不得已答应了这个条件,事后肯定也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经营多年的地盘,尤其是广东分舵,失了此处,再想反攻岭北和湖南湖北这几处中原要舵,就困难了。”
陆炳点了点头:“所以你认为吴平是假意离开魔教,实际上仍然是奉了冷天雄的旨意,继续为魔教效力,对吗?”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不错,这样可以同时对付我和严世藩。”
陆炳有些意外:“哦,此话怎讲?”
李沧行正色道:“能借用毛海峰的力量,打通福建和广东二省,攻下兴化府城,甚至借机消灭南少林,这显然是魔教的意思,毛海峰跟中原各正道门派没有很深的恩怨,他的目的只是打劫,按说抢了兴化府的银两之后就应该迅速撤离了,不会再冒险进攻南少林。”
“所以我一开始的计划是要断敌后路,在仙游一带和倭寇决战的,但我也没想到倭寇还会反过来想要消灭在南少林的伏魔盟各派精英,如果吴平自立的话,他不过是个海盗,又要对中原武林正邪厮杀的事情这么上心做什么?只有冷天雄会下这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