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火山,已经被炎尊平复。
如今炎尊正在尝试突破最底下的一层镇封,来到海面上……然后借助那一点冰霜,彻底打散,冰封千里,使得阴阳失衡,法阵不稳,从而脱困。
但这位炎尊显然不是善类,取走冰霜之时,想来也不介意顺势杀掉两人。
如今冰霜在陆瑜霜手里,她从冰霜之中也看出了浣花阁的路数,断定此宝是出自于一位道行高深的长辈。但是单凭这一点不融不化的冰霜,还不足以位列至宝,更不足以让浣花阁如此重视,为此派来四位六重天上境的人物,远至东海,费尽心机地去寻找。
冰霜之中必定潜藏隐秘,兴许便是一桩非凡的秘术。
或许得了秘术,可以找到脱困的法门,又或者找到对付炎尊的方法。
于是陆瑜霜这几日间,一直在竭力钻研这点冰霜,试图解出其中潜藏的奥妙。
至于清原,则在孤岛上,徐徐而行,算是为陆瑜霜护法,但他并没有在陆瑜霜身边,而是游走岛上,目视八方,看着方圆百里海域,看着海天相接的天际一线之处。
他时而沉默不语,恍惚出神,似是在静思什么。
……
关于东海的事情,清原已经传与花魅。
花魅不知为何,从之前他到了玄元岛之后,便一直沉默,只是清原稍微将东海的情况告知于她,而她偶尔回复两句,意简言赅,语气却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轻快。
而这一次,却是一直沉默。
清原猜测,她似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例如将浣花阁秘事泄露给自己,已被浣花阁之人所知,从而问罪……不过从花魅之前偶尔回复几句来看,倒没有什么性命之危,她也还能动用竹筒,与自己稍微交谈,只不过显得有些急迫,似乎空闲时候不多。
眼下,清原受困于此,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猜测花魅此刻的境遇,他把自己在零星海域所遇的事情,简述了一遍,末了,又让花魅尽力查知闲神真君,以及那位眼睛古怪的人物,还有这阴阳法阵之中困住的炎尊。
但花魅至今没有回复。
清原收回竹筒,没有催促。
他让花魅去查炎尊,也是想要知晓炎尊的来历罢了,知己知彼,能少吃些亏,但却也谈不上多大的用处,可花魅既然没有回复,看来她如今的处境,真是也不怎么好过。
按说她身在浣花阁修行,不会有危险,如今既然极少用竹筒与自己交谈,且偶尔谈话时,语气沉重,可见确实遇上了什么事情。但玉灵在浣花阁地位非凡,那么作为玉灵的母亲,花魅即便当真是犯了规矩,至多也只是稍作惩处,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
时日恍惚而过。
这已是第五日。
天空不见烈日,有云雾遮掩天穹,色泽灰白,气候显得十分闷热。
“我无法洞察冰霜之中的奥妙。”
陆瑜霜终于出关,却道出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清原略有几分意外,沉思着道:“你身为浣花阁弟子,却也无法从中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么?”
陆瑜霜微微摇头,说道:“这是本门长辈以秘法凝就的一点冰霜,不融不化,内藏玄机,只有浣花阁的法门,才能解出内中玄妙……但那位长辈只怕是得道成仙的人物,我道行显得低了……”
清原闻言,心中遗憾,终是叹道:“不怪你,另寻他法便是。”
说着,他微微皱眉,看向海面。
就凭二人的道行,哪怕都是得了道祖真传,其中清原甚至是堪比真人,但面对道行高深,未知来历的炎尊,又要如何抵御?
若能从冰霜之中得到什么,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连出身浣花阁的陆瑜霜都解不开内中玄奥,便只得另寻他法了。
可又还有什么方法?
这般想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一怔。
……
“浣花阁的法门?”
清原目光微凝,略有闪烁。
他身怀浣花阁的乾坤封闭之术,但此术只是用来收敛自身气息,隔绝外界天地,却是谈不上用处,但他不知有一道乾坤封闭之术。
之前他曾答应浣花阁,去寻君殇璃,使之介入无生和尚一事,为浣花阁夺取青莲,而作为报酬,自身可以得到乾坤封闭秘术。在这场交易当中,浣花阁为了让他在君殇璃面前表明身份,曾传了他一道秘术。
这一道秘术,只是一片玄奥的纹路,不能作为道术斗法,不能作为纹路布阵。
但这片纹路,本身就代表了浣花阁的身份。
“如若我用乾坤封闭之术,锁住自身有异于浣花阁的气息,然后运用这一道秘术,显露出浣花阁的纹路,能否解开冰霜之中的奥妙?”
清原心中念头急转。
此法未必可行,即便可行,他似乎也未必能够办到。
莫看清原斗法本领堪比真人境,但终究是五重天的境地,尽管已至五重天巅峰,可却也只是与陆瑜霜同等境界。
境界相当之下,出身浣花阁的陆瑜霜,无法洞察内中玄奥,那么清原作为外人,更不必说。
“除非踏出这临门一脚,成就六重天……”
他微微闭目,轻吐一口气。
……
是夜,天空阴暗,无星月,无风雨。
“你对于六重天的领悟,怎么看?”清原忽然开口。
“六重天……”陆瑜霜偏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颇为惊讶的神色,想了片刻,才道:“我本身修行的是冰霜之法,与外界的法门有所不同,但自幼修行,倒也知晓许多关于修行的变化。”
“人食五谷,而五谷生长于大地,于是就与大地生出因果,此外,人踏在地上,沾染土地尘埃浊气,于是落地生根,也是因果。”
她抬了抬头,看向清原,说道:“传闻六重天就是要断去这些因果,才能够腾云驾雾,初步脱离大地尘世……”
清原默然不语,长长吐出口气。
人食五谷,五谷生于土地,所以便是因果,而人站在地上,也是因果……但这些所谓因果,哪有千万年地势所凝就的地龙入体的这一场因果,来得更大?
可时至如今,再大的因果,也该断去了。
陆瑜霜只听他叹了一声,便见他缓缓起身来。
夜色间,清原负手而立,他身着蓝边白衣,显得身材颀长。
他徐徐往前走去,神色淡然,目光平静,颇有脱去尘俗,立于云端的味道。
陆瑜霜微微屏息,从清原开口询问之时,她就略有猜测,当此时猜测落定之时,便如一个巨大的钟声,轰然响彻在心底。
这个原本道行不如她的人,如今不仅远胜于她,更要在此时,再进一步?
但见清原徐徐而行,走出孤岛,走在海上。
他脚下是轻轻荡动的海水。
在海水万丈之下,才是海底土地所在。
他脚下与土地之间,隔着万丈海水。
这已是踏水而行,并非行走于大地之上。
这早已经是脱去因果的初步。
但他要彻底踏破这一步。
于是他站在海面上,深吸口气,往前迈步。
他左脚踏出,没有踏在海面上,而是站在海面上一尺的虚空中。
然后他右脚也踏了出去,站到了海面上二尺的虚空中。
此刻,他已双脚踏空。
在他眼前,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无形阶梯。
他拾阶而上,逐渐登天。
六重天!
云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