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下得太多,空气里还没完全褪掉湿寒。两个人拢紧被子靠贴着,舒望枕着他的手臂,傅知非突然说:“我好像有点能明白你当时要我去送牛奶羹的事。”
舒望手上绕着傅知非的头发,他的头发自然卷起的弧度不大,微微的一点,很有弹性,绕在手指上软软的舒服。
傅知非抱住他说:“再等等以后,等家里没什么意见了,我们可以去国外注册……结婚,加拿大、新西兰、美国塞班好像都可以,不用移民。以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以把他们接到这边来住。我爸妈虽然看着不太好相处,但他们心肠都不坏,他们会喜欢你的,等他们能接受你,我们就都有了爸爸妈妈。”
舒望默默的,没有做声。
傅知非又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后悔。”
“什么事?”
“我一直都后悔,当年姥姥走的时候,我应该和她说的,”傅知非低头,鼻尖抵着舒望的发顶,柔顺的头发带着和他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我不敢说,当时姥姥已经做了两次搭桥手术,我怕她情绪太激动,我……有时候就是……真的没有办法,做什么都太无力了。”
舒望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摸了摸他的背。
傅知非说:“生老病死,这些东西太无奈了,比我们之间谈恋爱还要残酷得多。”
窗外雨声还在,惊蛰早过,春雷不响,在云层里闷哼。
傅知非捧起舒望的脸极为轻柔地吻了他的额头:“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想明白这个。有段时间我总是梦见她,后来慢慢地才好一点。最近有时候睡不着觉想起以前的事情,捡起一点细节,总觉得可能姥姥在我决定不和那姑娘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极低极哑,让舒望听了想哭,微一抬头就堵了傅知非的嘴。
没有口舌交缠,仅仅是贴着,这样的依偎从嘴唇上火热起来,熨暖了微凉的夜晚。
舒望轻声对他说:“妈妈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傅知非也拍了拍他的背,气息环抱,不再孤单的感觉让彼此都觉得温暖又安稳。
傅知非把他的玉坠摘下来挂到舒望脖子上去:“我们国家不会认可我们的婚姻,就算去国外注册结婚了也没法律效力。财产、人身,它不认同我们是一体的,医院里家属签字,你我之间都没有签字权。百年之后归于一室,也只能当孤魂伴侣……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吗,舒望?”
他声音低而温柔,舒望忽然觉得心里轻松,笑了笑说:“是啊。”
他们都没睡着,傅知非有些不习惯睡硬板床,地板上铺了两层被褥,他还是多少有些不适。
不是挑剔的那种不适,是心里有事。
担心妈妈,还有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关于以前种种,关于以后未来。
舒望也陪着他没睡,两个人索性半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讲话。
小书房的窗帘轻薄,没有拉上。
玻璃窗外露出外边微微的一点昏暗夜色,轻纱窗帘像染了光,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拨云见月。
他俩打地铺的地方正巧能看见外边的一点微亮。
傅知非把舒望的名字在唇齿间来回嚼了几遍,一手揽着舒望,一手枕在脑后,忽而说:“今夜月色真美。”
窗上挂了雨珠,外边的月色如何看不清楚,大约是朦胧的。
很多说不出口的含蓄朦胧在他的话里,叫舒望愣了一愣,随即笑着轻声一“嗯”:“我也爱你。”
第90章番外画
爱情和亲情之间的战争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就是——“我家水灵带甜的小白菜居然被你这只猪拱了”。
改换到傅妈妈这里,就变成了——“我儿子这只猪,怎么自己往人锅里跳成了红烧肉”。
南方人不太爱东北乱炖的猪肉粉条,反正傅妈妈这挑剔的老太太就不喜欢,觉得黏黏糊糊、皱皱巴巴,一点也不清爽。
大半年之后的中秋节,在知礼一家子的撺掇之下,也在她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傅妈妈终于“无可奈何”“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接见”了一下小儿子的男朋友。
以免场面太尴尬,中秋节他们是在知礼家过的。
舒望跟着傅知非登门之前,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南方中秋节时候秋老虎还没过去,他穿了件短袖白t外搭件浅条白底的衬衣,休闲裤也不拘谨,头发修短了一些,抓了两把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干净利落,眉清目秀的,眼睛里淡淡带着点笑。
这不是猪肉炖粉条,是水晶虾仁,白嫩嫩剥出来的晶莹剔透,软中带脆,曾被评为“上海第一名菜”。
之前傅妈妈听老教授讲过他们“不要脸”的小儿子找了个年纪小的,也看过几张照片,看着是年轻,不过舒望属于不上相的那种类型,平时拍个照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显得带了点老成,见面的感觉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