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朴洛的震惊没能持续下去,因为下一刻,一条粗大的木棒直接将他砸晕了过去。
昂山手执木棒,脸色有些紧张,连孩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看着远处西侧的天空,那里有两只青色的报喜鸟不断盘旋,做着某种特殊的飞行姿势。
“老大,有人来了!”昂山丢下木棒,一边喊一边冲进里屋,不一会,短发少年跟着出来,只看了天边一眼,直接将手中药草交给昂山,而后面无表情向叶子雨走来。
叶子雨有些惊怒,刚想说些什么,手臂已经被对方抓住,衣袖掀开,只见那条嫩白的小臂上一枚青色的标记微微闪着光,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叶子雨也愣住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手臂上竟然会出现这样一枚标记,看起来与叶家族徽很像。
“嘿,三清宗!”短发少年冷笑一声,眼珠连续转了几圈,而后指着被打晕的白朴洛快速说道:“昂山,你带着他和药草沿河直上,在我们上次去的源头等我,阿猴阿苗,你们安排大家各回各屋,恢复我来之前的样子,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孩子们对短发少年的话奉若圭臬,闻言立刻照办,昂山也快速将药草收拾了,又用之前的麻袋套住白朴洛,这才问道:“老大,她怎么办?”
短发少年摸了摸鼻子:“这些人显然是她引来的,要不这样,送你当老婆吧?”
昂山顿时一个趔趄,而从旁边射来的一道危险目光更是让他面色发白,少女阿苗虽然在安排大家,心思却还在这里。
“老大,多加小心!”昂山脚底抹油,一溜烟冲出了寨子,他相信,只要听从老大安排,再大的问题也不是问题。
昂山走后,刹那间整个黎家寨都安静下来,而叶子雨也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短发少年,全然没有半点作为俘虏的觉悟。
短发少年做了个狰狞的表情:“你难道不怕我?我真会把你送给昂山做媳妇!”
“不怕!你这人就是心眼多点,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短发少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帅侠。”
“全名呢?”
“驰名帝都威震海内名扬九洲声传宇外风云三侠之首的——帅侠!”
叶子雨一阵头晕,咬牙道:“好吧衰侠,你还是把那些药草归还我家吧,不然被几个叔伯抓到,麻烦很大。”
“抓我?”短发少年嘴角一歪,“那可真是荣幸,我一直以为,这天下间只有两个人想抓我,没想到现在多了一群。另外我要重复一遍,你的发音很不准确,是帅侠,不是衰侠。”
叶子雨就算再心思单纯,也不禁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干脆撇过脸,不再理他。
“你别乱动。”短发少年很不客气,粗鲁地将她放到一个大背篓中,背起就走,但他的力气与昂山完全没法比,才走出两步,差点被压趴下,“怎地这么肥?”他嘟囔了一句,完全没觉察到背后少女委屈加愤怒的目光,随后晃晃悠悠离开了寨子。
不久后,两人来到一处千疮百孔的山壁下,这里距离黎家寨并不远,只不过中间隔了一段奇异的溶洞,溶洞地形在滇南一带十分常见,而这一片山壁下方全部都是这种地形。
“就这里吧,你太胖了,要减肥。”短发少年放下叶子雨,站在一旁直喘气,而后者落地后,只听“唰”地一声,拔刀和冲刺动作同时完成,等短发少年回过神的时候,一柄闪着幽光的短刺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我……我哪里胖……是你自己体质太差!”叶子雨咬牙切齿,涨红了脸,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刺下去。
她很少如此激动,对人对事也都心境平和,但这少年嘴巴实在是太欠了,逼她出手。
短发少年歪着嘴角,竟直接伸手抓向短刺,以叶子雨如今的能耐,怎么可能让他抓住?但诡异的是,他真的抓住了短刺,并轻松地夺了过来。
“我说,你这女人爱听鬼故事就算了,怎么做事也是个二愣子?那死胖子绝对是个坑人的高手,你被他一撞,还想立刻恢复?酝酿这么久才恢复的一点力气,这下全没了吧?”短发少年直摇头,说罢还叹了口气,似乎颇为对方惋惜。
叶子雨彻底没话说了,小腿一软又坐到地上,又气又恼,面对这样一个无良少年,想到自己已经离家很长时间,且不知身在何处,终于开始担忧起来。
少年不再理她,从怀中掏出一团细线以及一些小物事,一阵忙碌,叶子雨叫了他几声,都无人回答,气氛一时僵住。
叶子雨心中愤愤,这家伙带自己来这里不知何意,不过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恶意,倔强的她决定不再询问,而是咬住嘴唇,每当遭受不公,她都会习惯地咬住嘴唇。
“咦,你真不怕我?”百忙中,短发少年忽然说话了。
“哼,我为什么要怕?你根本不会半点武功,一旦我恢复力气,你将沦为阶下囚!”
话一出口,叶子雨忍不住先紧张起来,她虽单纯,却不是傻子,此刻自己才是俘虏,这样出言激怒对方并不明智,很容易激起对方的杀机。
好在少年并未受到影响,反而点头道:“看来你跟小寻并不完全一样,小寻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早就吓哭了。”
叶子雨心中忐忑,却忍不住问道:“小寻是谁?”
“另一个二愣子,比你小几岁。”短发少年话音一转,“好了,以这里一线牵的难度,应该可以困住来人一段时间,你如果想逃离叶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逃离叶家?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逃离叶家?”
“因为来的这些人都是叶家人,他们是来抓你的。”
叶子雨愣了下,却忽然悟了:“啊,我知道了,你是害怕我家里人,所以专门找这种地形复杂的溶洞躲了起来,又让我出去引走他们。哼,你做梦!”
“咔擦!”短发少年忍不住爆出了话把子,“我是在救你唉,长点脑子行吗?”
叶子雨眨巴两下眼睛:“咔擦是什么意思?”
“呃……一个拟声词,没多少意思——那什么,本帅侠是看在你品行还算良好的份上救你,不然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哼,还想骗我,你知道脸厚两个字怎么写吗?”
短发少年:“……”
“我一定要等到爹爹来,让他们抓你走。。”
短发少年:“……”
“不过,如果你把那些偷走的药草交出来,我会向几个伯父求情,也许他们会宽恕你,我是认真的,因为你看起来不像坏人。”
短发少年:“……”
少年人最终抓狂了,不再理她,这傻妞看起来漂亮懂事,但多数时都在犯二,简直不可救药。
他转身在山壁下的溶洞中四处忙碌起来,只见他手中捏着根细长的丝线,将之穿梭于山壁上的孔洞中,这些孔洞与溶洞迥然不同,密密麻麻且细小如针眼,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
叶子雨见他忙碌,起初也未打扰,只是认真观看,到最后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这些针孔都是你开凿的吗?”
短发少年直咧嘴:“本帅侠哪有那些闲工夫在这里挖孔?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带应该曾经居住着一个十分强大的部落,而这面山壁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线牵’,可以窃听敌情于百里之外。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确认一下。”
他并未胡诌,帝国疆域庞大,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的确存在着遗迹,只不过罕有人能进入,帝国高层也对这些地方秘而不宣。
“吹牛!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叶家和孟家,从未听说什么强大部落,还什么一线牵,窃听敌情于百里之外,这一次你休想唬住我。”叶子雨面露轻蔑,认为这少年肯定又在耍花样。
少年人以手扶额,彻底闭嘴了。
叶子雨见他不语,以为戳中要害,更加变本加厉说了起来,并且颇有些揭穿他人后得意洋洋的意思,她并未发现,这一路上她说的话,甚至比之前一年说的话加起来都多。
不久后,石壁下方的一片区域被他穿梭完成,无数线条从孔隙中发射而出,最后汇聚成一点,这一点就捏在少年手中。
随后他取出一只漏斗样的铁器,将线头固定在铁器底部,侧耳倾听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漏斗铁器中竟直接传出了声音。
“三老爷,根据地灵图显示,子雨小姐应该就在这一带附近,但这里溶洞密布,恐怕很难寻找。”
“再说一遍,早在演武峰上我已与她断绝关系,她再也不是什么小姐!我叶众也没有这样的女儿!”
第三人淡淡道:“三弟,你的确家门不幸,如今此女做贼心虚,选这种地方躲藏起来,你可想到如何抓捕?”
听到这里,短发少年连忙将漏斗捂住,因为短短几句话,旁边正叽叽喳喳说不停的叶子雨忽然止住了声音,表情凝固,如遭雷击。
“呃,确认完毕,你果然成叶家通缉犯了……”
“喂,我说,你不至于吧?他们只是声音被一线牵引了过来,人还远得很,你逃跑时间多得是。”
“好吧,你这倒霉催的女人,我这有一份从滇南到扬州的地形图,是本帅侠亲手绘制的,可以帮你逃跑。”
“唉,你怎么哭了?你该不会想让本帅侠带你逃跑吧?不行不行,昂山爷爷还有一大帮人中了鸳鸯毒,我要赶回去救人……”
“这……好吧你赢了,你这祸事有一大半也怪我,那就这样,我只送你到大理,然后咱们两清,剩下的路你自己走,行不行?”
叶子雨再度紧咬嘴唇,但那两颗晶莹泪滴还是无可抑制地流了出来,短发少年眼见如此,顿时有些无奈,不断跟她商量着如何解决问题,但显然后者根本没听进去。
“为什么会这样?”叶子雨面现茫然,但更多的还是凄苦,一瞬间又恢复到之前在叶家沉默寡言的模样。
短发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最终干咳了一声:“呃……好吧,很简单,这事其实怪我,我拿了你家的药,又在你桌上留字,你自然会去查看,而叶家人那时大多去山下赴宴了,所以药草丢失自然赖到你头上……”
“不!不是我拿的!他们怎么如此冤枉我?”
“呃,这也不难理解,滇南叶家,名门望族嘛,既然是名门望族,自然天天将名望、发展、家族大义什么的挂在嘴边,围绕这些,暗中自然少不了乱七八糟的龌龊东西,我前日躲在远处看你进入悟境,就知道你要倒霉了。”
“我不信!那毕竟还是我的家,他们一定会查明事实!”叶子雨劈手夺过漏斗铁器,里面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家主,四老爷和五老爷已经各自带人去搜了,我们也去搜吗?”
另一人淡淡道:“不急,这个地方并非一般的溶洞地形,似乎有些奇异之处。”说罢,一串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传来,这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有人重重冷哼了声:“二哥,这浪荡女出自我这一脉,你不让我去是何道理?”
“老三,她毕竟是你的女儿,又有两位宗内执事撑腰……”
“她不配!如此德行,与她娘一样!我一定要抓到她,将她和那书生昂山一同废掉!”
“但那两位执事——”
“两位执事我不会招惹,但这是我叶家家事,他们也不能过问!这一次,不论过往,不计结果,我都铲除这对奸夫**!”
后面的声音陆续传来一些,但叶子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这一刻她只觉手脚冰冷全身僵硬,满脑子只剩那两个恶毒的词语——浪荡女、奸夫**。
“咚”地一声,漏斗铁器落在地上,原本握着它的手此刻泛着冰青色,面色苍白的少女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仰头向后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