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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时至年关。
    在燕王的这次设宴中,张辅终于得以居于末席,这让他多少有些欣慰。能在这些军功卓著的将领们有一个位置,又怎么能不让深知自己一直是小打小闹的张辅欣慰呢?
    原本张辅的坐席是被朱高炽放到前面的,但燕王发现后以张辅的战功不足以坐在前面为由,将席位调至于末席。这让朱玉馨很是不满。让袁容与李让坐在前面,却要张辅坐在后面,这不是恶心她吗?
    朱玉馨抽泣地将这一切告诉母妃后,母妃安慰地道:“也许你父王没有注意到你未来的姐夫与妹夫。再说这样安排,文弼未必不满意”。见女儿停止了哽咽,她又笑着道:“文弼这孩子心气高,让他坐在功劳比他高之人前面,反而会使他如坐针毡”。
    又见女儿哑然,徐王妃淡淡地问:“你如果希望让他如坐针毡的话,我可以去劝你父王把文弼的位置调上来”。朱玉馨听母妃这般说后,细细想了会,回道:“还是听从父王安排,谢谢母妃”。
    对座位调换之事一无所知的张辅,此时听到凛冽的寒风正在正殿的窗外狂啸,他心里估摸着外面应该是鹅毛大雪了。不过殿内却是暖烘烘的,甚至让张辅额头上冒出些细汗。
    酒过三巡,众人见燕王终于脸色有所好转,也渐渐多了些欢声笑话,尽管这酒宴与往常相比一直显得有些沉闷。
    酒宴散后,张辅见父亲与道衍大师跟着燕王向燕王府书房走去,就准备回家。走到燕王府门口时,听到有人喊道:“文弼,等我一下”。
    张辅听到这声音回过头,见果然是朱能。
    朱能现在二十出头,他不但身材魁梧,而且仪容雍容端重。在前几年随燕王出征时,就是由他抓获了北元太尉乃儿不花。
    朱能现在还是副千户,官衔比张辅还低一个级别,但朱能压根没将这事当作一回事,与张辅相交一直是以兄长而居之。
    而在张辅心目中朱能是一位极为自信之人,且为人随和大气。他与之相交的中不仅收益良多,且心神皆愉。自然也愿意以弟礼相交。
    张辅对大步向他赶来的朱能笑道:“士弘兄可是刚才在酒宴上,为数不多的还能照常吃喝之人呀”。
    朱能爽朗一笑,道:“为兄见燕王还在为乃儿不花之事耿耿于怀,其实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咱们出去再吃点”?
    张辅微笑地回道:“正如所愿”。
    漫天大雪的北平街道,两人并肩走到酒家旁,张辅见已过未时(13:00-14:59),但这稍显简陋的酒家却仍有不少食客,他对朱能道:“这酒家的食物应该不错,现在还有不少人。咱们就在这吃”?
    朱能微微颔首,笑道:“你倒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从细节上去看问题”。
    张辅微微一愣,道:“可能是习惯了”。
    酒家老板是位大概四十多的之人,身上的蒙古服饰不仅油腻且透着一股浓浓的烤羊肉的香味,张辅对一脸是笑的老板笑道:“烤只大宁一到两岁的白色大头羯羊,分量不要超过二十斤”。
    酒家老板闻言,赞道:“这位大人懂行”。
    将朱能与张辅带到一个单独的屋子内,酒家老板对身穿着官服的两人道:“两位大人先坐,烤羊待会就上来”。老板转过身向外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地问道:“瞧我这脑子,都忙坏了。都忘了问两位客官喝什么了,两位是喝马奶酒还是白酒”?
    朱能笑道:“先来两斤白酒”。
    小二奉上白酒后,两人先是干了一碗,朱能放下酒碗并对张辅道:“燕王现在都余气未消,看来是恨上了”。张辅虽有些不想谈论这事,但还是道:“燕王向来说一是一,不喜不守承诺之人倒也理所当然”。
    朱能摇了摇头,说:“乃儿不花与阿鲁帖木儿在蒙古人中威信很高,他们这么一走对燕王来说是很大的损失”。见张辅点头同意,却不言语,朱能知道对将成为燕王女婿的张辅来说,他确实不能说他妻舅的不是。
    就在他们觉得有些尴尬之时,老板进来了,他笑着说:“请两位出来看看全羊”?张辅见朱能有些不解,就先站起来对朱能道:“士弘兄,咱们出去看看这羊”?
    朱能出屋后,见整羊卧放于一个特制的木盘内放在大厅的桌上,而羊角也系上红布。此刻他又听到张辅道:“好嘞”。
    朱能只见厨师将羊皮剥下切成条装盘,再将羊肉割下切成厚片,羊骨剁成大块分别装盘,配以葱段、蒜泥、面酱、荷叶饼并随带蒙古刀后就由老板端到他们屋内桌上去了。
    酒过三巡后,见朱能仍是一脸稀奇,张辅有些讶异地说:“士弘兄之前不曾吃过”?朱能叹道:“不曾,安徽不兴这个。虽然在军中虽吃过,但没有这么多规矩。而且你也知道军中的食物好与坏的差别就是熟或不熟,哪能如此色香味俱全”。
    说完,朱能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懂这里的规矩”。张辅将些羊肉喂给他肩上的海东青后,笑道:“蒙古不少贵族都养鹰。在大漠行军有它在,我就经常装作蒙古贵族带弟兄们去部落做客,倒是吃过几回这种正儿八经的烤全羊”。
    说完,张辅想起了什么,对有些膛目结舌的朱能道:“凡是去做客,我都有回礼。我更不是那种吃了人家的东西最后还拔刀相见之人”。
    朱能没好气地道:“你就不怕穿帮”?张辅道:“当然怕。但我的属下既有鞑靼人,也有瓦剌人,去做客之时我明令让不懂其语言、规矩的军士要看着来,不要言语”。张辅食用了一块羊肉后,接着又道:“当然对那些沉不住气的二百五,不管他们懂不懂,我都严令他们不要做声,将嘴巴只用作吃饭与喝酒”。
    见张辅一脸理所当然说了这么些,朱能不禁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他问道:“你每次去漠北都有缴获的原因能详细说说吗?你不可能一直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张辅想起之前自己对“乃儿不花与阿鲁帖木尔之事”的避而不谈,他并笑着回道:“运气是一方面。但小弟一直认为世界上爱财之人多得是,鞑靼部贵族周围的牧民自然也不意外。利用熟悉环境贪财之人来得到军情与缴获,小弟一直觉得效果挺好,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回来队伍都有增员的原因”。
    朱能哑然失笑了会,道:“你可得对这种贪财之人严加管教”.
    张辅笑着点头,道:“这个自然,但他们也明白只有我能继续让他们发财。尽管有些风险,不过与回报相比这风险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张辅又吃了块羊肉,对一直在吃菜的朱能道:“士弘兄,别的不敢说,我带的那帮人在行军时应该是最卖力与最专注的。因为一个错误,不仅是性命不保,而且还会错过一次发大财的机会”。
    朱能对张辅有些无语了,但他不认为张辅说错了什么,这小子的部下确实是精锐,一个个牛逼的很。说他们是有匪气的军人,但朱能在看到他们的骑兵冲进盾阵时那种令行禁止后,又觉得不是。
    想到这群军士每天都是衣服笔直且精神抖擞,就像随时去见媒婆一样后,朱能并又跟张辅满饮了一碗酒,朱能再次问道:“听说你要求军士每天衣裳都得干干净净这又是为何”?
    张辅坦率地说:“这事,我跟燕王都启禀过。我说若是军士能以衣裳得到女子垂青的话,军士就会更加尊重军人的体面”。
    朱能不信地道:“你真将这荒唐的想法启禀于燕王”?
    张辅见朱能如此,叹道:“事实就是我那些属下凭着这些干净鲜亮的军服得到北平不少女子的欢喜,而我那些属下也确实因此而觉得这军服不仅仅是遮羞保暖的了”。
    张辅又道:“干净鲜亮的军服也不仅仅是能带来荣誉,即便虱子什么的也能少些”。
    朱能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又觉得张辅如此说并没有道理。他问道:“燕王怎么说”?
    张辅叹道:“燕王认为我此举荒唐,后来又说若不是我不去风月场所的话,定会再次杖责”。
    朱能憋住笑,但想了想,又道:“但燕王为什么没有阻止你在你的部下中去这么做”?
    被朱能这么一反问,张辅才意识到确实如此,张辅自己也有些不信地道:“可能燕王没注意吧”?
    朱能哈哈一笑,道:“燕王对军中之事,哪件不知”?
    张辅笑道:“可能燕王是想先看看效果如何”?说完见朱能在思考,张辅就静静地一个人吃了起来。良久,朱能才道:“我以前觉得我将来的官职会超过你,但现在觉得你将来不仅仅是武将”。
    张辅哈哈大笑地说:“我也觉得在日后同一时间里,士弘兄的成就一定会超过在下”。
    朱能闻此,微微一笑。虽然之前是自己问,张辅才说他的威风史,但朱能还是有些不服气。两人又干了一碗酒,朱能就开始说起自己在第七次北征时会战之事。见张辅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的问题也在点子上,朱能就说得更高兴了,他认为只有懂的人才能知道自己的威风所在。
    这一顿饭,两人分别喝了三斤白酒,皆是带着尽心而回。他们皆认为自己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即便之后他们都在雪地摔倒了数次,也还是觉得喝这场酒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