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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太阳驱散了雾气,洒播着柔柔的光线,大地气象万千,蒸气宛若熏香缭绕飘荡,飞鸟取道其间,从一个小岛到另一个小岛,尖喙奏合田间激荡着溪水与小河的淙淙欢唱。
    银丝在拐角处飘过,眼尖的格洛普飞快捕捉,闪身拦住“躲迷藏”的小公主,两手抵于墙角,把人儿困在臂弯,灿金的琥珀流光溢彩,笑靥如花。
    “怎么老是躲我~”撒娇的语气,可怜兮兮的。
    “难道是不喜欢我?”眼里却只有捉弄。
    盯着根根分明的羽睫,格洛普想,她的态度可真奇怪。
    初次见面,眼里转瞬即逝的惊诧,之后发自内心的亲近,却又刻意疏远的微妙情绪……
    他可是非常在意呢~
    “没、没有。”小公主躲闪不及,被捏住下巴抬起头,眼神闪烁就是不肯跟近在咫尺的男孩对视。
    ……男孩。
    在小公主眼里,他就是个小男孩。
    但就是这个小男孩侵犯了自己,特别是……
    这个认知比被内侍长背叛还要痛苦。
    骤然泛红的眼眶让格洛普有一瞬的无措和困惑,他也直接问出口:“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没哭!”激烈的反驳,软嫩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突然崩溃的情绪让对方更加疑惑,她也马上意识到不妥,连忙深呼吸平复失控。
    他还想探究,被闻声赶来的斯克喝止:“格洛普你在干什么?!”一把拉过小公主挡在身后,横眉冷对。
    格洛普看不惯斯克一副护犊子的假正经,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联络感情啊还能干嘛,小题大做,”漂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调笑道,“我倒是想干,倒是给我干呀~”
    斯克绷着一张脸,满身黑气,衣摆被扯了扯,回头瞬间变脸,担忧道:“公主殿下……”
    小公主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追究,斯克眉头一皱,想想尊贵的公主殿下在皇室哪受过什么欺侮,顿时心都疼化了,勉强颔首同意。
    反正也可以私下抽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顿。
    格洛普的笑在看到两个身影完全消失后迅速熄灭,眼神冷冷的,含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是夜,暗月笼罩下的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鸣鸟叫,整片岛屿被黑夜女神披上一层轻柔的纱,笼着藏蓝色的雾。
    木屋里残留着清甜,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小公主不见了。
    日月星河交辉之处令人目眩神迷,谁也不知斑驳陆离的缝隙之间隐藏着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格洛普盘腿坐在一片黑影憧憧的虚无上,单手托腮凝视熟睡的小人,白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时翻涌着浓重暗沉的风暴,压的人喘不过气。
    你在透过我看谁呢?
    格洛普危险地眯眼。
    玩具的眼里怎么能没有主人呢?
    指间缠绕熟睡之人柔软的银发,用力一扯。
    这感觉——真是不爽呐~
    “咚、咚、咚……”漫无边际的虚空突然回响心脏跳动的声音。
    醒了。
    蜷缩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身前面无表情的男孩,双目失神,神情恍惚,呢喃出心底的真实:
    “弟弟……”
    万籁俱寂。
    “噢~”空间的主人划破虚无,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原来你是在看你弟弟呀~他很像我吗?”
    “除了头发,一模一样……”
    “嗯哼~”格洛普笑意更深,透出浓浓的血腥味。
    “可是怎么办呢,”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粹的困惑。
    “我很不喜欢有像我的东西存在呢~”不管是人族虫族亦或其他族群,“所以,小宝贝的弟弟只能——”
    “去死了呢~~”
    说着愉悦地笑出声,宛如银铃相撞,清脆悦耳。
    “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砸在鬼影憧憧的虚无,飞快湮灭,声线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已经死了,死在十三岁的春天,明明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却剥夺了弟弟的生机。”
    “……”格洛普脸上的笑僵住,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冷声道,“别哭了。”
    “……”眼泪奇迹般说收就收,一张精致的小脸残留着尚未滚落的泪珠,散发出雨后青荷的香。
    天与地之间,黑影憧憧,虚幻嘈杂,虚无之上,两点凝固,许久,他打破诡异的沉默:“……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关系?”
    自说自话,也没有想要谁的回答,额前碎发遮住透明的琥珀色瞳孔,阴郁的神情突然染上一抹奇异的亮光,嘴角勾起,眼里全是跃跃欲试的诡异兴奋,透出渗人的光。
    露珠滑落清脆嫩叶,滴落静谧透彻的湖,卷起一圈圈涟漪,就像正在旋转起舞的裙摆,绽开、收拢,绽开、收拢……金丝银线织成的昂贵衣裙拢住本该享受莫洛大陆所有人爱戴的公主殿下,一拉一扯,玲珑娇小的身躯靠在尚且薄弱的胸膛,气喘吁吁地结束一大早上莫名其妙的双人舞。
    汗水染湿了鬓角柔软的发,两颊红扑扑的小公主睁着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头上精致的下颔,似乎察觉到灼热的视线,两汪含水琥珀笑弯了眼甜腻腻唤了声:“姐姐~~”
    尾音的波浪激起鸡皮疙瘩,小公主更是惊惧不已地想甩开对方的手,恼怒道:“不许喊我姐姐!”
    格洛普歪头疑惑:“为什么?”
    女孩哑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
    今天一醒来就看到坐在床头的男孩子,甜腻腻地唤自己“姐姐”,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去世的弟弟,心底一时酸涩又惆怅,瞬间被拉入那段斑驳的回忆。
    沉浸在过去的小公主脸上突然被偷亲一口,熟悉的琥珀弯成两潭湖月,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注视着那双眼里久违的鲜活灵动,她久久无法回神,接着就被拉去跳了一场奇奇怪怪的舞。
    思绪纷杂,小公主闭了闭眼,逐渐平静下来。心想被比自己小的人叫姐姐很正常,不能因为对方长得像弟弟而迁怒,这是不符合教养的。
    虽然小公主不知道她眼里的“男孩”到底活了多少年:)
    整理好心情的公主得体一笑:“没什么,你可以继续叫我姐姐。”
    格洛普笑意更深:“那不管什么时候叫都可以吗?”
    “当然。”
    单纯的小公主就这样落入了男孩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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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段改编自《瓦尔登湖》第十七章《春》:
    “太阳驱散了雾气,洒播着柔柔的光线,大地气象万千,黄白相杂的蒸气宛若熏香缭绕飘荡。游人取道其间,从一个小岛到另一个小岛,心田激荡着溪水与小河的淙淙欢唱——它们脉管中冬天的血液正在奔向远方。”(仲泽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