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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痴肠遇惊变 怜伤以应劫 (二)
    一时心中拿定主意,只听汪剑秋旋即对着玉音师太清笑道:“你即有如此把握,尽管施为好了,且看我还剩的几成真力,到底能不能拦住你。”说完却又俯身与峨眉弟子喝道:“峨嵋众弟子听命,稍待情势危急。但一听我号令,你众人只展动护身金符逃去即可,明白了没有!”当下众弟子,闻命,自是拜领。
    只是玉音师太闻言,一向本是青森森的白面,却陡然间泛起几许赤红。她知峨嵋弟子护身神符,终一身也只有一枚,于已来说实是珍贵无比的护身宝物。此刻汪剑秋这一番话,显是与自己卯上了。她城府极深,心思又重,平日不怒不显其威,今番众人惹得她动了真怒,却是胸中毒火雄雄燃起,虽于面上不显,但却安心要做几件歹毒的事来,以警效尤。
    可正在她犹豫时刻,即见那寒潭竟开始自四周结起冰来,不过片刻功夫,便俱都结实,一时潭面点波不扬,竟成了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众人都道是有魔物将出,虽是方才张入云说的话气盖豪强,一时被其打动,但此刻现实难测,人人自危,都想着以后的退路。
    张入云见汪剑秋倾力相助自己,仍是这一番场面,心里实过意不去。他天生执拗脾气,此刻见峨嵋、崆峒两派已然因为自己而撕开脸面,想着众弟子待自己情厚,便是相交素恶的东方文宇也是与往日不同,当下寻思,再不欲拖累众人。一时朗声与玉音师太道:“玉音,我知你此次处心积虑为的只不过是妖物身上的秘宝,我如替你取到手,又当如何?”
    不想他才刚开口,玉音即是露出不与置信的面孔,一时实忍不住,只开口讥讽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可知今番前来的是什么魔物,便是强如你峨嵋汪师叔也要率众弟子四处奔逃,而你却竟敢凭地说的如此大话!”说完再忍不住,又笑。
    一旁汪剑秋见此,也是于心不忍道:“张师侄,你对这地底妖魔虽知甚少,以力而论,纵是我众人合力也难以拿得下,此刻忧急,我虽不欲玉音伤故人之子,但与这妖兽相斗,却也多是几近人事,只凭天意如何,望能有神灵相护吧!”
    张入云此刻见仅自地底源源不绝散发出来的妖气,便已能如针一般透骨生凉,安能不知正欲前来妖魔的厉害。只是这妖气他又觉似曾相识,此刻情急无计,只欲刀走险锋,当下只抱拳向汪剑秋道:“汪师叔还请放心,弟子就是再不济也不无论如何不会拿香丘的性命开玩笑,即能说的此话,但有一线生机,还请师叔在旁为师侄掠阵,到时如能有侥幸,峨嵋、崆峒也不需为小子一微不足道的门人伤了脸面,如此其不最好!”说着,又回头与玉音道:“若能如此,师太又有何高见?”
    玉音不想他到了此刻脸上竟是没有一丝晦色,看着其一副执拗懵懂的样子实觉其幼稚,却偏偏又得双目生辉,只发出有其耀眼的光芒,又不类行将赴死的模样。当下只一见了便自嫉妒生怒,但到底事关两派大事,汪剑秋现下又是安心与自己力拼到底的意思。她与汪剑秋多年素识,深知其厉害。此刻若得张入云出面,确可省事不少,至此虽心有不甘,但到底与自己有利,当下只得点头应允道:“若能免干天和,贫尼又何尝愿意香丘委屈如此。你即有把握,姑且让你试之。只是有一句话你可要牢记于心,我众人十余条性命,此刻为了你一句话,却是均捏在你手上,如不能成功伏魔,可休怪我以大计为念,不讲情面!”
    张入云闻言只冷眼看了她一眼,却是再无他顾,当下只俯身在周氏兄弟行囊内将自己一应丢失的宝物俱都索回。便看也不看毒龙一眼,迈步即向竺十八三人处走去。
    当下至得竺十八身旁,却是展颜笑道:“竺师弟,我想借你龙阳剑一用,不只可当否?
    竺十八先时为退妖,已然是双手持剑,闻言也是凯然一笑,只倒提龙阳剑剑柄交与其手里,一时心下不得安生,却是慎重说道:“张师兄此去可真有把握,实不行我大伙也可脚底摸油,有汪师叔在怕那老尼姑做什么!到时咱们只抢了人就跑,至于什么灾劫,等日后再费心着力就是了!安知没有补救的余地?”
    张入云闻他一番话说的虽稚陋无计,但却是一意为自己着想,这数日来与竺十八相处,只为自己一路上苦为香丘安全忧虑,却未安心与其相交,实是可惜。当下闻言不答只对他一笑道:“你且放心,我纵无力伏妖,但只论逃命的功夫倒还有些,也不至于生的什么大难。待日后你我有缘再聚,定当与竺师弟把酒言欢,不枉我二人相交一场。”说完只一抱拳却是自东方文宇兄弟身边穿过。
    当下他行的甚慢,东方文宇以为他素与自己相恶,此刻却是故意与他难看,正在着恼间,却见张入云以身体作掩护,却是避了众人,忽将一件物事电射一般的揣在自己怀里。耳畔又响起张入云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至时若真个凶险,还望东方兄以此符护了众人逃走。弟与兄相交以来多有得罪,目下也无及致歉,今番告罪,还望兄不要记怪小弟!”话刚说完,却是快步绕过三位女弟子身旁,一时已是行至湖边。
    东方文宇闻言不解,当下只背人略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把眼看了看,原来怀中物事却是汪剑秋赠与张入云的灵符。当下他见的灵符心惊,只是不解在场诸多弟子门人中,张入云却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护身宝物交与自己手里?他本机智,只略一思量,即觉晓因自己与其相交最恶,如稍时见其生死却是最不留心的一个,真要到时遇险,自己当是弃之于不顾的最佳人选。
    他虽素来与张入云不和,但此刻见张入云如此举止,已全然是不顾自己性命,却又全意为他人着想,一时望着他的背影,感其为人,不由间也是生出惺惺之意。
    却说张入云才刚行到潭边,即见寒潭坚冰破天般被潭底妖魔震开,一时就见当空已立起数十丈高下的巨物。张入云看的仔细,却见来物仅是一只手臂,他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见那妖兽竟得如此巨大,仍是不由被惊的横眉倒竖钢牙反咬。
    再听得潭底一阵厉哮,竟如有人施巨鼓在众人耳畔擂动,张入云此刻未见其人便觉心胆皆晃,为防自己丧了胆力阵前失勇,心下再不敢犹豫,手臂撕处,即刻便将自己上衣扯去,露出内里火红的红巾,当下左臂一抖,那红绫便已尽数缠在其单臂之上,当下他赤了上身,又将手中龙阳短剑衔咬在口内,取右手将头巾扯落,一时无风自动,好足有五六尺的长发,竟即刻翻卷成一条大辫结于胸前。
    众人瞧他周身打点与日常迥异,竟似当真是要与来犯妖魔争斗的样子,虽是眼前巨兽气势惊天,但一丝不见其气馁,相较之下,只这份气慨便是盖莫能敌,心下也不得不佩服其胆力。
    一时待张入云才刚装扮好,那潭底青鬼也自坚冰跃出。虽是洞壁绝高,也仅能容其倨守在潭边。举目望去,即见她周身青紫,赤裸着身子,且竟是一副周正的女子形象,只是口中诸多獠牙倒长,令人望之生畏,额上生了双紫一金三只小角,一双如井栏般大小的巨眼目光如炽,举目过处旋即便是一片焦土,显见是一双邪目。只是下身却留有一条如巨蟒一般颠波缠绕的赤色脐带直通深潭,竟似与地底相连,为此那青鬼虽是猛恶,但却不能远离潭边,只这一样短处。
    一时待其照定已身首异处的红鬼,却是嘶心裂肺的嚎叫,环野四顾见有三派门人弟子隐在一旁,即是一声暴叫,翻掌便拿。
    当下叶秋儿三位女侠首当其冲,先于众人对敌,幸的三女均可飞遁,当下不约而同分三路飞逃,竟得幸免,只虽是勉力避过至命一击,但也仍是被那巨鬼掌下生出的狂风吹的四散飘遥,岌岌可危。
    青鬼见一击不中,只气的暴跳如雷,翻掌再向众男弟子袭来。当下狂风四起,巨爪凌空,只惊的东方兄弟心胆皆丧,再没有先时一点义气,只暗悔如何鬼使神差的听信张入云的言语,此刻被青鬼凶势逼迫,一身功力竟使不出三成,自己又不得飞遁之术,当下只觉命必休矣。
    又见空中闪出一青一白两道精光流经天际,就见毒龙师太已然卷起两位爱徒奔逃在一旁。而汪剑秋也已是携带着三名男弟子躲过一劫。汪剑秋因本就受了内伤,此刻虽救得三人离难,却是又将一张面孔涨的赤红,显是方才伤重未愈,一时强自腾云伤势又受牵制。
    而毒龙师太剑术也不够精纯,一时展急速拖带的自己两位弟子,也是甚感吃力。见眼前情势如此危急,而张入云却是未助得一点力量,焦急之下,只口中喝骂道:“胡吹什么大气,这样的妖魔仅凭你一个小小的后进便能降伏,真是痴心妄想,还要拖带别人一同赴死。”
    正在毒龙心气难耐时,却又听到耳畔传来竺十八三人口里的惊讶声。把眼望去,即见张入云迅若奔雷,已在冰面上驰之青鬼脚底,再见脚底一跺,将身猛一蹿,竟得凌空虚度,只空中一折便是借此刻青鬼分神伤敌之际,纵向其腰跨上。虽是那妖魔巨大无比,但始见张入云却如一只跳蚤一般,只在其身前翻跳,止不住的上行纵跃。
    待青鬼发觉时,其已涉至她胸前,警觉之下巨掌挥去,却见张入云如剪水飞燕一般,险险自青鬼掌底滑落,轰的一声,那青鬼重重地一拳竟打在自己胸上,虽是她皮糙肉厚,但此刻失子心切,举力极重,只痛地怪叫连连浑身乱颤。
    青鬼这一击虽未能打中张入云,但其挥臂间所生起的风岚,却一样将张入云催的如浮叶般凌空狂舞。张入云只这一点操纵清灵羽的拙陋飞行本领,方才能逃过一难已属运气,此刻被风岚逼的把不定身势,却是危剑到了急处。当下思虑再不敢激进犯险,却是当空一筋斗回翻,便已触及青鬼乳下,当下连展自己生平轻身本事,已是借起肉身攀沿而上。
    只是如此这般,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就得晃至青鬼肩头,当下学得乖滑,却是闪身再转至其背后,一时潜进其脑后的赤发之下。待此时青鬼方才回过手来欲擒他,无奈张入云于自己相较实是过于细小,虽急的青鬼两爪摩搓,却是长臂难以细较,竟有鞭长莫及的意思。一时只得将一颗巨首摇的如波浪鼓一般,当下急怒狂叫连连,只震的诺大一座雷音洞摇摇欲坠。
    众弟子不想张入云竟能飞遁,且此刻身处极险之地,竟还能施展生平本领不打折扣,眼见他如此轻松便及得妖鬼灵角不远处,不由间又升起一线希望。
    未想才刚生的此意,却见潭底一阵骚动,竟是从其内群涌出无数小鬼来,说是小鬼也有丈余般高矮。俱是猪首人身,身形与红鬼相类,较其力虽弱的多,但论其猛恶却又与红鬼无异。一时纷奔众人,陡然间却无一人能置身事外。更有十余只恶鬼已然争相攀爬至青鬼身上,顷刻间便已纵跃至张入云身旁。
    张入云方才本青鬼一番爆跳,已然是颠得神智不守,他本只靠这一点腾挪躲闪的本领才可至此间,此时心神不宁已打折扣,一时身旁已被群鬼环聚,顿时间便险象环生,而那十众恶鬼虽远较其母为小,但个个也可口吐毒火,当下只将张入云围困在烈火当中,虽是火焰过处一般的也将其母青鬼烧伤。但那鬼母竟似无知无觉,一任其皮肤被灼伤至青烟缭绕,也是不以为意。而雷音洞内灵气逼人,青鬼得洞内灵气庇护只一稍待,周身伤害便即复原。
    反观张入云只得人身怎不惧火,幸是他此刻手臂间的红绫却可避火。再得掌中银盾加护,才可以持仗腾挪,但也止于此。若被众鬼欺近身来,也是一般的难以招架。何况头顶还悬有青鬼的巨掌环顾,却是一刻也容不得自己大意!
    而在这一刻,便是汪剑秋也因提携着三位男弟子,为躲避青鬼赤火巨掌,而无暇分身相顾。玉音师太见张入云已无计可施,当他技止于此,其时她自己也被众小鬼骚扰的不堪,一时毒心又起,却想趁众人不备,向香丘下手。
    未知她这里才刚有此意,却见沈绮霞一柄原来只在手中翻舞的青霜剑却是生出千道精光,当下化作一抹青虹流经天际,一时已祭在玉音的头顶不远处,看情形,竟是隐隐将落。
    玉音从不受人威胁,惊见沈绮霞一个小辈竟也敢来犯自己的威严,垂目一翻,即是冷声喝道:“你这小辈,米粒之珠,竟也敢与我相强吗!”
    未想沈绮霞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下已蹙了眉,几经思量后方得拿定主意,一时只咬了咬牙方朗声说道:“晚辈自是不敢,只是前辈方才才刚同意的事,却如此就好反悔!绮霞虽力小不堪,救不得大家生离此地,但若与师太相违,只求我一众人此在地落个同归于尽,却是自忖能够办到的!”
    她这话说的虽轻,但听在玉音耳朵里却是身上不由打了个激令。她与沈绮霞已见过不只一次,以玉音的眼力,早已看出其为人外和内刚,此刻考虑再三后竟说得这般话,显是已拿定了主意,再不经改变。峨嵋众弟子中以她修为最高,人际又好,日后年轻弟子中当以她为首,即是下一任掌门兴许都有她的份,自己无意之中与她为敌,虽是暂还不需放在心上,但看着女孩子心智本领,不出得几年却是大患。
    正在二人谈话间一旁的叶秋儿也是感同身受,当下见张入云危急却是翻手取出背后的碧玉弓,抱满月,搭金丸,但见空中一团金光雷火,直往张入云身前群鬼射去,一阵金光灿烂,即将张入云身旁一恶鬼击成重伤,即刻间群鬼环顾之下却是露出一个缺口。
    张入云正在犹豫委绝不下,见得此空际哪敢怠慢,足下一点,即是从阵内闯了出来。只可惜他身后的群鬼却是天生禀赋,一般的迅捷无比,一时大可跟得上,且内中有妖力高强者,竟也可凌虚而渡,只三两下便是赶在张入云头里,眼看就又得要形成合围之势。
    再说那青鬼见众人又伤了自己一个爱子,大怒之下却是掉转手臂,只如擎天柱一般向峨嵋两位好弟子这边倒来。当下二人不约而同分两路躲闪,才好容易勉强借飞遁逃开。不想青鬼见屡击不中,血口一张又是一团燎天似的毒火喷出。
    叶秋儿因自己几次都得平安渡过危机,总以为青鬼虽然威猛但身子太过巨大,始终有些照顾不到,虽布下满天罗网却总能被自己窥出些空隙,只当她其技不过如此。此刻一时失察,眼看即要遭不测,虽有沈绮霞见此,欲携其躲闪,但终是迟了一刻,当下她眼下一黑却是眼看就要被青鬼业火化为灰烬。
    只在这危急的当儿,却觉身前一寒,一时面前青光大盛,竟是在即刻间便将那青鬼的妖火敌住,那般巨大的青鬼,竟也好似对那青光有所畏惧,口中虽是不停,但手臂间却是不敢轻扰那团青光,正在叶秋儿惊疑之际,到底沈绮霞知机,当下却是忙携着她逃过一边。
    等二好离了险地,回头展望时,才见原来是姚花影手中指动一朵碗盏般大小不住跳动的绿火将那青鬼的毒火敌住。虽说那如莲火般盛开的青光绿火,火势并不惊人,但却是至洁至纯,当下就见那清冷青光绕动,所敌住的毒火却是纷纷消融,落地之后竟化为好些黑水。一旁众鬼子被其光照耀也是从其妖身上射过,五脏六腑好似透明一般。一时只痛的群鬼怪叫连连纷纷躲闪。
    玉音见姚花影此时掌中托着青莲,心下大叹可惜,但到底自己弟子是为救人计,自己不好明言,一时见爱徒只展动佛火却不出一语,她自己却不能容得如此,当下假意作色道:“花影,你今番将这护身莲心佛火施展了,待日后自己若遭劫,却拿什么来抵挡。”只在她这说间,却见姚花影手中的佛火已然是渐渐败落下去,到最后只小如一豆,旋即便是熄灭再也不见。
    至此青鬼见敌人所持仗的佛火消失,心下大喜,当下又是将巨掌轮番砸来。可姚花影此刻却是只一味躲闪,再不见她施动方才的法宝。
    至此沈、叶二人才明了刚才她所施展的却是犹如众峨嵋弟护身神符一类的秘宝,此刻她无宝护身,二女得她恩惠却哪里能够坐视。当下只一对视,心意相同之下,却是将手中双剑一并,一时威力大增,只化作一道金光向青鬼巨掌上斩去,以解姚花影危急。
    至此却换作三女合力与青鬼相斗,她三人各具法宝仙兵,又没有脱带,反倒是现下场上诸人中唯一战力,一时将青鬼牵制,众门派弟子压力即得轻松好些。
    反观此刻的张入云却是情势危险到了极处,他此刻已与群鬼交手,当下只斗不到数合,却是已毫无招架之力,盖因那恶鬼个个都是铜筋铁骨,力大无比,纵是张入云近日来功力大进,却也是不能与其相较,左掌中虽得银盾护持,但只与恶鬼铁锤一般的拳头相击,便是震的自己手臂一阵酸麻,不过五六次交手,张入云一条左拳即已麻木的大失灵动。
    本以为竺十八龙阳宝剑锋锐无比,此刻交在右手内,虽一样将众鬼削得皮开肉绽,但却始终不能将其骨肉削断。每每劈砍至众鬼的骨头上,竟还得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声,一时火星四溅,就是难伤其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