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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如今的局面来看,穆老爷仅存的只是一点点威望而已,而穆至森已经全盘接手了穆家的生意。就算是一辈子忠于穆老爷的老何,此时也不得不忌惮穆至森几分。
    尤其是,穆至森今天突然提起了他的儿子,这让他的额头上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无期徒刑啊……”穆至森感慨一句,脸上挂着阴贽的笑,就像往日的穆老爷想对某人不利时,脸上会浮现的表情。
    老何把背挺得僵直,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
    穆至森掏出手机,在上面划了几下,就把屏幕向着他,“您儿子什么时候出来的?您知道么?”
    老何的手有些抖,眼睛虽花,却也看得清手机照片中左揽右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他上前,想夺过手机,却被穆至森锁了屏幕丢进了一旁的鱼缸里。
    一个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猝然打破了水面的平静,鱼缸里的墨龙睛蝶尾受到惊吓后,便像一簇簇的黑牡丹四散开来……
    “咕嘟咕嘟”,大大小小的泡泡从水底升至水面,甚至还没到水面,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何就像那些还没到水面就已经破裂的气泡,绝望一下就涌上了心头。
    “扑通”一声,他朝着穆至森跪了下去,用慌乱的手语胡乱解释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穆至森稍稍起身,伸手向前,按下了那通复杂的比划。
    “何叔,在穆家,您是一直看着我长大的,您也知道,我历来最讨厌那些弄虚作假的把戏。虽然我知道,权势滔天、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也知道这是祖父的主意,但并不意味着我的眼里可以容得下这样的沙子。即便帮你的那个人是我的祖父,也不行。”
    “呃!呃!……”老何急得从那副坏嗓子里发出躁动不安的声调,冲着面前的穆至森连连磕头。
    这根软肋,穆至森抓得没错。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扶了老何一把。
    “何叔,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和我祖父作对,我就想知道一些事。”
    老何心头一凛,怔愣了一下。要说事儿,那他知道的可就太多了……
    自余知欢从松城返回渲州后,电视里的新闻,一件比一件让人吃惊、瞠目。
    先是沈家独女失踪,穆沈两家决裂,穆氏集团股东撤股,导致集团股价大跌。只几天时间,穆氏集团的状况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余知欢知道,这是要出大事儿了。
    徘徊在穆家周围的那些乌云,终于聚集到了一起,只等一道雷鸣,这个家便人各四散,再也不成家了……
    穆至森站在病床前,看着浑身插满了管子,只能靠眼神来传达讯息的祖父,心中竟翻不起一点波澜。
    从何叔那里知道的事,足够抵消这辈子他对他的养育之恩了。
    祖孙之间的情意,还有他对穆家的留恋,此时就如同一堆毫无价值的泡沫,一个个的破裂,一个个的消失。
    就算他看到了从老人的眼角流出的那滴浊泪,他也没有动摇自己将要离开的决心。
    老人步步为营了一辈子,却没想到竟会栽在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孙子手里。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懦弱、屈从,那些看起来只是他表面的样子,实则他的阴狠一点也不亚于自己这个从诡谲中一步步走过来的老头子。
    这是自己亲手养出来的一条狼啊!
    狠戾却又深知每个人的软肋。
    当他用手段逼迫老何说出一切的时候,就想好了所有的报复计划。
    撤股,对所有股东造成一种极为恶劣的假象,以期摧毁整个穆氏集团,最后彻底摧毁他这个祖父。
    不顾念一丝情份,甚至不多看一眼因为咽不下气而晕厥过去的八旬老人。冷漠而决绝的态度,就像当年他的父亲把刀子扎进自己的心脏时那样义无反顾。
    老人甚至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尸检时儿子那副躯壳的模样——左胸膛的位置,血肉如被烫熟的鱿鱼花那般绽开着,从那黑洞洞的地方流出来的血,都已凝成了不自然的暗黑色。
    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仿佛是在和他叫嚣,以死亡来与他做无畏的抗争。可他从不惧怕,并且变得越来越疯狂,在儿子身上看不到的延续,他坚定地要在孙子的身上实现。
    老天真是有眼,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孙子,真的延续了他所有的品质——贪婪、冷血、六亲不认。
    他听到那个孩子站在他的病床前,对他说:“爷爷,谢谢。只是从今往后,我不再有爷爷了。”
    凹陷进去的双眼,疲乏得已经闭不上了。
    他看着那孩子愈显高大的身影,离开自己,生命体征机上起伏的波浪,倏地,拉长,成了一条再也没有波动的直线。
    那声“爷爷”,萦绕在他黑漆漆的天灵盖上,是他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想再叫一声那孩子,可逐渐逼近的死亡,让一切都来不及了……呼……写到这里,我真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