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还算机灵,直接进了门就想传老太太的话,却不想正看到魏氏劈头盖脸地就朝苏长亭扔了一个茶盏。苏长亭担心魏氏的病情,一时没注意,被茶盏砸到了鼻梁上,顿时酸疼不已,鼻血浑和着茶水茶渣齐齐往下流,那样子十分狼狈。
苏玉凌和苏世祥被这情形吓呆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苏长亭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捂着鼻子猛吸凉气。还是苏玉凌反应快,赶紧叫丫鬟:“快去请郎中。”又拿帕子给苏长亭捂鼻子。
被刘嬷嬷派来传话的小丫鬟一见不妙,赶紧又缩了回去,转身就往老太太院里跑,将事情跟老太太说了。苏老太太一听魏氏把苏长亭砸伤了,满脸的血,吓得不轻,一个劲地道:“这个悍妇,我非把她休了不可。”一面颤抖着腿,要去看儿子。
刘嬷嬷忙叫人抬了轿子来,将苏老太太送去了正院。
那头魏氏见自己把苏长亭砸成这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担心丈夫被砸出个好歹来,叫她后半辈子没有依靠,可又抹不下面子,只坐在那里紧抿着嘴不说话,看着儿女围着苏长亭,捂鼻子的捂鼻子,叫郎中的叫郎中,又叫下人打水,乱成一团。
“亭哥儿,你没事吧?”老太太一进来就看到这情形,再看儿子一手的血,捂着鼻子的帕子都渗出了血来,心里越发的担心,问下人,“叫了郎中没有?”
“叫了。”苏玉凌道。
苏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见苏长亭捂着的帕子没再多渗血出来,就知道血止住了。她转过头来,冷冷地看向魏氏:“我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疯,要是我儿子有个好歹,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吉哥儿和祥哥儿的娘,直接休了你。”
魏氏平时最是嘴巧,遇上这样的事,她定然能给自己辨别一番,说几句软中带硬的话,把苏老太太糊弄住,可这会子她却没这心情。
刚才她还为苏长亭担心,可这会子见他似乎没事,想着这段时间因为生意的事,自己在家里节省着过日子,到了府城都没做几身衣服,打两件首饰,刚刚带女儿出去,甚至连像样的首饰店都不敢进,眼前这个平日里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却拿着银子去给别的女人花,她的心就跟被撕裂似的,疼得难受。
她冷笑一声:“您老人家是想把他养在外面那小骚货接回来当媳妇,嫌我碍眼了吧?那就休了我,好给那青楼女子腾位子吧。”
她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查实这件事,但现在气头上来,她可管不了那么多,话怎么难听就怎么说。
苏老太太顿时气得个倒仰。
“当着孩子的面,你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吗?”她冲着魏氏喝道。
魏氏刚才说了那话,就一直盯着苏长亭。要是她说的不是真的,苏长亭必然会冲她发脾气,骂她胡说八道。可苏长亭听了那话的反应竟然是慌乱和心虚,那惊讶和表情和躲闪的眼神,让她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
“我说什么?”魏氏凄凉地一笑,“三个孩子连亲娘都快没有了,难道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不成?”
苏玉凌和苏世吉、苏世祥转过头来震惊地看向苏长亭。
苏长亭被孩子们看得有一丝的狼狈,不过早在决定养外室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他现如今正迷恋的女人一再提起要进苏家门给他做妾时,他想过无数次应该如何面对魏氏和苏老太太。尤其想起那娇滴滴的美人得知他不敢纳妾时那种惊讶而不敢置信的眼神,他就想把魏氏踩在脚下。
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望着魏氏冷冷道:“别人都三妻四妾,就我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今不过是养了个女人在外面,又不碍着你的眼,你这样又哭又闹是为哪样?我也受够了,你看看你嚣张跋扈样儿,连娘说你两句,你都顶嘴,这是丝毫不把我们苏家放在眼里啊。你们魏家好,我们苏家养不起你这尊大佛,那你回你魏家去好了。”
“你、你……”魏氏不意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转向苏老太太道,“娘,您看他,他这是真想把我给休了,好给你娶个青楼女子进门啊,呜呜呜……”
苏长亭顿时气道:“什么青楼女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鸾娘是好人家的女儿,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跟了我,人家原先还是读书人的女儿,身份地位不知比你强多少。”
要是平时,苏老太太就站在儿媳妇一边了,毕竟都是女人么。但儿子好不容易振一振夫纲,她觉得十分有必要给儿子撑腰。她朝魏氏喝道:“好了,哭什么?不过是个女人,亭哥儿没纳她进门已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还要怎样?难不成真跟亭哥儿所说的,你觉得咱们苏家门槛低,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不成?你要真不愿意呆在这里,那就给我滚出去。”
魏氏惊讶得连哭都忘了哭了,半张着嘴望着苏老太太,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这些年一遇到她跟苏长亭闹矛盾,只要她不做得太过份,苏老太太就会站在她这边,帮着数落苏长亭,这也是她有底气跟苏长亭闹的原因。她万没想到苏老太太这一回不光没有帮她,反正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祖母,爹,你们怎么这样对我娘?”苏玉凌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她觉得要是真由着祖父和父亲这样闹,由着他们抬一个女人进门,她娘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到时候,她跟弟弟们还有好日子过么?虽说那女人即便生孩子也撼动不了她跟弟弟的地位,毕竟他们都有这么大了,但母亲地位低了,她们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再者,要是那女人心大,害了她两个弟弟呢?这个家岂不是要变天了?
苏玉凌是要嫁给镇北候的人,苏家二房的日子好不好过,全靠这个女儿呢,苏长亭和苏老太太倒不敢对她不好。
见苏玉凌发了话,苏长亭便和缓了语气,对她道:“凌姐儿,不是爹对你娘不好。这些年,我对你娘如何,想来你也看得到。现如今我不过是在外边养个女人,这还没领回来碍她的眼呢,她就把我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对待她?”
苏玉凌一时语塞。
在她们这些女人看来,男人三妻四妾,在外面花天酒地,那真是十恶不赦,是天大的事。但在男人看来,这算个什么事呢?像苏长亭这种有钱的人,哪个家里没有几个小妾?苏长亭在外面养个外室,没带回家来,已算是很不错的了。至少说出去,别的女人还要羡慕魏氏有福气,能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呢。
所以苏玉凌尽管不赞成她爹的话,也不好说让她爹只守着她娘一个人过日子,别在外边沾花惹草。
“可不是,你爹四十好几了,我都舍不得碰他一根指头,倒是让别的女人往死里打。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哟。”苏老太太抹开了眼泪。
回想起刚才那一下,她一阵后怕。这要是苏长亭真被砸出个好歹来,她老人家后半辈子依靠谁去?大房那是别想了,三房苏长风虽是个孝顺的,但秦氏那人忒奸,表面上温温柔柔的,暗地里却十分的有心机。要是跟她过日子,苏老太太觉得自己可能没准哪时就一命归西了,苏长风那傻儿子还得感激他老婆对他娘孝敬体贴呢。因此她老人有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