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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遥望
    青岚的目光从自己一直扫到房间里那另外一个捂着心口一直咳嗽的人身上。没见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可还没等她质问什么。正被催眠术反噬地段南羽就勉强撑着开了口,“凤兮----”
    他叫她凤兮。
    青岚微微一愕,此时她倒用不着再畏惧被催眠了,催眠中如果被打断,短时间内是无法重新凝聚精神再次进行这项工作的了。
    “凤兮。”段南羽艰难地止住咳,“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青岚原本打算叫武青来助她一臂之力,但看段南羽现在地样子,似乎暂时还用不着。
    “原谅我,催眠了你。”他那出尘仙人般的气质并不因为此时的孱弱而有所亏减,倒是那唇边一缕血丝衬托得他越发干净纯粹。“我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把催眠术用在你的身上……”
    青岚抬起依旧穿着长靴的双脚,从床上下来,“说这些。有什么用?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我还是太过于急切了……”段南羽依旧抚着心口,似乎催眠反噬地疼痛真的十分难以忍受,“你不相信我……而我又真的很想知道……面前的你。究竟是生活在熙德十六年的那个,还是和我一起从十九年回来的那一个……”
    他说着。费力地抬头看青岚。微微地笑,“很幸运。竟然是后者……”
    青岚有些动容,“有区别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有区别。”他很认真地点头,目光温柔得滴得出水来,“如果你就是一直以来的小侯爷,那我会陪在你身边,用心待你……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感动了你,让你同意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无论是大理,还是你曾提到过地海外,只要是和你一起……”
    “如果是从熙德十九年回来的那一个呢?”
    “如果是那一个,”他的神色明显黯然了许多,“我依旧会陪在你身边,帮助你……实现你……所有地愿望……”
    “为什么给我的感觉,似乎你更欢迎地,是第一种可能?”
    “是啊……”他闭了闭眼,往椅子扶手上面靠了靠来支撑体重,“我宁愿是前者……但,凤兮,真地很幸运……竟然是你……”
    青岚有些黯然,良久,站起身来,“真的很抱歉,我依然无法相信你。段南羽倏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不相信我?刚才催眠地时候你明明是有那段时间记忆的不对么?”
    “你会相信自己被催眠时的记忆么?”
    段南羽默然。
    良久,他再抬起头来时,那清澈的眸光中已经有了一丝决然。“换你来催眠我吧。”
    “什么?”
    “你来催眠我。你不相信被我催眠时想起的东西,那么你来催眠我,问你想问的一切问题。你也知道,被催眠状态下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刻,你懂得催眠的技巧,你也一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青岚轻轻咬住了唇,有些想不明白,象他们这样敌对的关系,如果被对方催眠,等于把生命都交在了对方手上一样,如果他只是想要控制她,这样的险,值得冒么?
    不过……或许是段南羽知道她每次催眠之后都会有寒症发作的情况?笃定她不会真的去做?
    正这样想着,忽听段南羽又道:“还有,你不用担心寒症的问题,辛月是个内功高手,只要你让我及时醒过来,我会教她如何帮你驱除寒毒。”
    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已经回身在一个小塌上坐定,双手扶膝,如坐莲花。青岚知道他这是在做被催眠的准备了,如果被催眠者能够配合施术者,象入定一般将自己的精神调整到最为空灵的程度,那无疑会更加轻易地进入催眠状态,也会大大减少施术者的精神损耗。
    那么现在,是催眠他,还是不催眠?
    左右也是没有什么损失吧?青岚咬咬牙,有武青在隔壁,她怕什么?
    果然,简单发出了几个催眠的指令,段南羽就顺利地进入了浅催眠的状态。不过青岚只怕他作假,越发加了精神去引导,力争做到假也要让他变成真……
    站在段南羽的面前,青岚双眸凝视,温温柔柔吟唱一般地诱导:“现在看我的眼睛……感受我的手……”随着指令的发出,她将手指轻轻点在段南羽的眉心,“现在我的手开始慢慢地推你,已经开始推了……你开始向后倒了!已经开始倒了……”
    随着她手指的轻点,段南羽也开始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慢慢地向后倒去。
    这是一个简单的测试,用于判断受催眠者是否已经处于被催眠状态……只是,如果对方内功精湛,那么未必不能模仿出这种状态来……
    就在段南羽缓慢而稳定地向后倒的同时,青岚的目光也一直深深凝视住他的眼底深处……忽然,她点在他眉间的手指一顿,用了极大的声音,威风凛凛地喝道:“眠!”
    这是源于佛教“当头棒喝”的一喝催眠法,极为有效却也极难成功;它要求被施术的人几乎已经处于催眠状态,而且定要专心致志完成着某项比较困难的工作……不过一旦成功,那么被施术者马上会进入深度催眠,催眠中的一切都完全由施术者主宰,即使如青岚当初自我催眠设定的酒味警醒法也会完全失效……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段睿,字南羽。”
    “大理的王子么?”
    “不错。”
    “你是拜香教的人么?有多少兵马归你控制?”
    “我只是拜香教的客卿,还没有得到拜香教信任,手中没有兵马。”
    “你有把握辛月会听你的话?”
    “有把握。”
    “说要投诚是真的么?”
    “是。”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个写下来吧。也好做个凭据。”
    递上一份鸣鸾苑出品的“密信专用”纸笔,看着段南羽写完,收起,青岚蹙蹙眉,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青岚?”
    “凤兮……”段南羽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梦幻一般的神色,“那是熙德十六年的五月……”
    “熙德十六年的五月?那不就是现在?”
    “是曾经的熙德十六年。”段南羽被激发了回忆,神情温柔而向往,“那时候我才从大理出来,住在新京附近……因为有心争胜,在新京也算小有薄名,而她就是听说了我这个名声,前来探奇……初一见面,就争辩起来,说的,就是天下与黎民孰轻孰重……今日里我教辛月说的话,大都是那次她的观点……”
    段南羽眼神梦幻一样望向远方,唇边却漾起了笑,“那时候她的词锋比现在还犀利,句句针对着仁义道德,说得好像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计较手段;最忘不了的。是她毫不避讳地承认只为自己考虑……差点被她骗过了,以为她就是那般一个奸佞小人。还好,我因为要替大理联络赵国权臣。所以不得不用心接近她……在一起时候越久,就越惊心。才知道她原来是那样一个人……大概也就玉壶冰心这样的词汇才配地上吧……”
    青岚没有详细听他到底说了什么,脑海里只是痴痴地转着一个念头:所谓“回到从前”,看来是真的了。若按照这样说,曾经的那个熙德十六年,她并不在湖南?武青与拜香教对峙地日子。原来并没有她的存在……
    “如果你说地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三年后的赵国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你要说,只有武将军才可以救大赵?”她急于知道的问题很多:段南羽究竟是不是“和尚”;她和段南羽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能够从熙德十九年回到三年前的;她为什么还是记不起这三年间地事情……然而事有轻重缓急,那些慢慢问就可以,现在,她最想听听……国家大事。
    “熙德十八年四月,胡兵南下,端木兴逃亡。武青被连夜提拔;熙德十九年三月,三军都统制武青驱逐胡兵于黄河以北;五月,计划乘胜北攻收复失地的武青无故被处斩……”
    “处斩?”青岚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下来。对段南羽的精神控制几乎难以为继,“可是真的?”
    “是真的。”段南羽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时候的惨状。睫毛颤动得厉害,精神也开始严重地动荡。“若不是为了他,我们何必千辛万苦找寻途径回到从前?我也不至于为了尽早收复拜香教来做这等龌龊事情……”
    龌龊事情是什么事情?是在说他在拜香教做卧底?勾搭辛月姐弟将湖南分舵拱手送人?但是为什么还要加上那样的附加条件?要武青与朝廷决裂?
    青岚忽然一震,连忙问道:“宴请的时候,你想说服武青与朝廷为敌,为什么要郑石在场?你明明可以不这样地?!”
    然而,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段南羽的睫毛又颤了几颤,终于严密地合上,真正地睡着了。青岚已经完全无力控制他的精神了,她自己地精神波动太大,终于失去了再继续套问消息的可能……
    不过没有关系,有了这场催眠,作为催眠师地青岚,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段南羽话中地真假,多数问题,完全可以留待段南羽醒来再行询问----当务之急,她一定要去隔壁房间,亲眼确证武青和郑石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