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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要知道,文人也是有傲骨的!
    之前隐忍不发只是怕孤掌难鸣,告也告不倒,但现在,哼!
    滴水成流,聚沙成塔,贵妃很快就尝到了犯众怒的下场:凤启帝一心拢络仕林中人,面子却被一个妃嫔给踩到了底下,他勃然大怒,直接夺了贵妃的封号,改降其为三品贵嫔,改迁重樱宫侧殿!
    这折子的意思就是,贵妃不光职称连降了三级,虽然还是一宫主位,可是,她得从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搬到阴暗背光的小房子!
    这一次贵妃才是真正的吃了大亏:治宫权本来就不是她的,收也就收回去了,可贵妃以及一宫主位是她好不容易爬上去的,只这一次小事,居然让她多年心血白白空耗!
    这还不是最毁灭的打击,最毁灭的,是大皇子递上去的自辩折子凤启帝不光没看,还发了明旨说他助纣为虐,品性有瑕,让他好好修身养性,罚俸半年!
    凤启帝的这道郑而重之的旨意跟先前的申斥可不同:之前的申斥只是一个父亲在训斥儿子,而这一次,是一个君王在告之于众,说他的臣子品德不佳。因为但凡是发了旨意的东西是以后要被记到史册中,给后人看的!
    这次的事,无疑给大皇子一直以来苦心孤诣,在众人面前营造的“贤王”的名声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污点!
    京城里,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次,恐怕上柱国大将军跟燕王一系的人仇结得大了!
    如果青岚知道事情的动向会滑向这么糟糕的地步,她那天估计说什么也要强撑着说几句话再晕过去。
    但她怎么可能想到,她这个舅舅因为愧疚,是铁了心地要给不长眼来招惹她的人一个好看!白行立生怕他以后离京再有什么人来算计她,这是一次要把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震住!
    他完全没有为自己考虑:他在边疆镇守,假如在朝中树敌太多,有战事发生的话,后勤不给力一点,他拖都要被拖死!
    青岚醒的时候,嗓子里像放了把沙子,又涩又痛。她试着开口几次,都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手也软得像面条一样,外面有宫女在小声聊天:“你说,这回贵妃娘娘还会再翻身吗?”
    另一人喝道:“什么贵妃娘娘,慎言,现在该叫贵嫔娘娘了!还有,主子的事是我们能随便说的吗?”
    那宫女被喝斥得果然不敢再说话,没过多久,屋子里“啪哒”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两名宫女一惊,匆匆跑了进来。
    青岚竭尽全力从喉咙眼里挤出了一个字:“水!”
    进来的两个人里没有一个认识的脸庞,青岚想了半天,看着屋里的装饰,知道自己大约现在还在皇宫,可金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哪去了。
    一名年纪看上去大一些的宫女惊喜道:“青大小姐,你醒啦?”一边吩咐另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宫女:“快给青大小姐倒水去!”
    一盏温水润过喉咙,青岚才舒服了许多,想到刚刚宫女们说的事,直觉这事跟自己有关,刚挑起一个话头:“刚刚听你们说,贵妃娘娘怎么成了贵嫔娘娘?”
    那两名宫女面色一变:自己私下嚼舌头的话被正主听了去,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这两人互看一眼,正在琢磨着怎么跟青岚回这个话的时候,门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小姑娘,你别拉着我啊,我人老了,不能走得太快!”
    这人的声音,却是几天没见的柳老御医!
    柳老御医人老眼睛不老,透过撩起的床帐,一眼就看见青岚清明的双眼,拍了拍一脸焦急的金珠,笑道:“小丫头,快别拽了,你家小姐不是醒了吗?”
    金珠定睛一看,顿时眼泪就要下来:“大小姐,你可算醒了。”
    这几天在宫里孤立无援,她是心底最煎熬的一个,现在见青岚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立时就撑不住了要大哭一场。
    好在还知道给青岚看病要紧,只忍着哭声,像看八百辈子失散了的恋人一样,泪眼汪汪地看着柳老御医给青岚诊脉。
    柳老御医三指搭上青岚的手腕,眉头终于越拧越紧。过了片刻,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前段日子是不是受过一场大寒?”
    青岚正想说没有,突然想起刚穿越时那场把原主直接害死的大病——
    那时已是隆冬时分,原身寄养的人家里,张氏还给了她一盆脏衣裳叫她去河边清洗。那河水冻得扎人骨头不说,主要是去的时候,原身没有站稳,一下跌进了河里,所幸河水不深,她才爬了上来。
    她不敢对张氏说自己掉河里的事,在外面吹着冷风洗完衣裳,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吹了半干才回去。
    回去后张氏骂她故意躲懒不做饭,她连饭都没吃就被赶到了柴房去睡。半夜里一场高热,让她直接魂归了西天。
    如果说受大寒的话,柳老御医所指的,应该就是那一次掉到河里去。
    青岚点了点头:“一月前我掉进过河里。”
    柳老御医人老成精,也不去问她一个本该养在深闺的姑娘家是怎么会掉进河里,只叹着气道:“那就对上了。小丫头你当时看着病好了,实际寒气都积存在身体里,一有机会便全发了出来。这次的病也病得正好,再拖些时日,寒气入骨,那便不是大病一场的事了。”
    青岚这条命本就是自己捡回来的,倒还没怎么样,金珠已经急了,忙问道:“那比大病一场还严重吗?”
    柳老御医生怕他们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板着脸道:“寒气积存的话,当然严重了!轻则有碍子嗣,得风邪痹症,重则年幼早夭。”
    见金珠被唬得一脸惨白,柳老御医方道:“不过现下有天山雪莲的话,老夫给你家小姐开个方子,你每天照方吃药,吃足三月即可痊愈。不过小丫头你这病不是躺在床上就能养好的,要多走动才能趋逐寒气,使得气血旺盛,这才能好得更快。”
    柳老御医通篇的话,青岚也只听了“多走动”这三个字。多走动的意思不就是要多运动吗?
    她前些天还因为在露华院墙头的那一跳,让跟白行立本来都说好了的去军营的事泡了汤。现在得了柳老御医的话,再去说服舅舅,他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青岚心里雀跃,金珠却白了脸:“天山雪莲?!”那是传说中的圣药,连皇宫都没有,他们家哪里来的本事去弄到?!
    柳老御医咳了一声,突然拉下脸来,不情不愿地道:“这个老夫那里正好有一株,你家小姐不用担心了。”
    金珠惊喜万分:“老御医,你说的可是真的?”会有人得了这等好药,不自己私藏,还愿意拿出来给病人用的郎中吗?
    柳老御医眼睛一瞪:“你这丫头怎么说话,我柳神医是看着那么难说话的吗?”
    辞了千恩万谢,要搀着他出宫的金珠,柳老御医慢悠悠一个人提着药箱出了皇宫。
    宫门不远处,早有一个披着黑色貂皮斗篷的人等在那里。
    柳老御医老大不高兴地:“行了,你的雪莲送出去了。我说你这死小子是怎么想的,千方百计地要我去给这小丫头看病。这些年你爹想找我,我还不买帐呢。你为了一个小丫头还这般劳动我老人家,你这不孝的死小子!还有,你要送雪莲就光明正大地送,怎么还拐着弯的?你这个样子,人家用了你的东西,也不会领你的情。”
    披着斗篷的人不作声,柳老御医仍然愤愤不平:“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株天山雪莲,让你好好讨好讨好你那心都偏到胳肢窝的爹,你倒好,转眼眼都不眨地送了一个小丫头?哎,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披着斗篷的人,也就是慕昱清,他神色冷淡地道:“我们那酒精的事还没有开始,这丫头就病了,少了她,你知道酒精怎么做吗?”
    柳老御医一噎,听慕昱清接着道:“如果酒精的事能成,这将是造福万千将士的好事,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有事。”
    柳老御医一边哼哼着,一边贼忒兮兮地去看慕昱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说你不是喜欢她,那你耳朵红个什么劲哪!
    青岚这病来得凶,又是寒气入侵,来诊治的御医都是一个腔调:千万不能见风。因为这个医嘱,她在宫里养病养了一个多月才许下床出门。
    这期间,原身生母的那位闺中密友静妃曾多次来探病,青岚也跟她熟悉了起来。
    她时常跟青岚讲原身生母白卉在闺中的事,还在皇后无暇顾及她的时候训斥了怠慢她的宫女。
    听着静妃口中的白卉,青岚的印象里,一名活泼跳脱,飞扬不拘礼数,热情爽朗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
    想不到原身的母亲白卉是活得如此肆意张扬的一个人,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因为她的早逝而承受了这么多痛苦磨难,变得懦弱胆怯,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想。
    不过,现在她们母女可能已经在阴间团聚,要怎么相处,就不是青岚所能操心的了。
    有时青岚也会想,也不知静妃这样柔清如水,温婉娇弱的性子是怎么跟白卉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的。
    但有了熟知内廷事务的静妃在,青岚在宫廷中的养病生涯才能过得不错,一个多月下来,青岚还是很承静妃的情的。
    青岚的病情稍微好一些,白行立便向宫内递牌子,要把外甥女接出宫去养伤。
    真别说,白行立那一闹的效果好得惊人,起码整个京师的高层都知道,他这个舅舅宠外甥女宠到了天上去,为了她,连贵妃都敢下手整治。
    皇后本来对青岚就是面上情,也怕她在宫内留得久了,还不知道要引得那煞星怎么想,因此,白行立一递牌子,皇后便放行了。
    白行立人虽在宫外,消息却灵通得很,早知道外甥女这一场大病的由头在哪里,怎么还敢让青岚回那虎狼窝里去受罪?
    因而等着宫里送青岚出来的小轿一出来,他直接派了兵丁,压根没理等在一边的青家家丁,把外甥女接回到了自己的新家——凤启帝御赐的上柱国大将军府。
    白行立此举完全没把青贤放在眼里,气得青贤在家里摔了一个珍爱的象牙笔筒:“真是一介粗鄙不知礼数的武夫!有本事他就把死丫头接到外面住一辈子!”
    这话却也不错,白行立不同于在京有实职的武将,他是戍边将领。虽然凤启帝额外开恩,让他可以在京里住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然而,他终归还是要回凌风关履职的。
    他跟青岚两个毕竟不是一家人,现在他接青岚去住,还能用舅舅接外甥女小住这个名义,但他将来是不可能把外甥女接到自己驻地去的。
    白行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青氏那一大家子,便怎么都顾不得了。把外甥女接到他家里是第一步,他还有其他的手段,慢慢来跟姓青的清算!
    青岚更不愿意回去受青贤的拘束,去看余氏那张假模假式的脸,也没有反驳白行立这不合情理的行为。
    柳老御医虽然说过,青岚要喝足三个月的药,却也在复诊的时候叮嘱过,要她多注意运动。青岚身体稍好一些,便向白行立再次提出了去军营的要求。
    白行立因为外甥女这一病,终是挨不过心里的愧疚之情,在青岚再次请求要去军营看看的时候答应了她。
    因为是带兵献俘,白行立带来的将士全驻扎在南城门外,等着新年到,陛下大宴群臣时举行献俘仪式,青岚这回就是从的南城门出城。
    舅舅白行立一早就去了兵部上衙,青岚带着好奇不已的金珠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后才到了边军所在的军营。
    主仆二人经过皇宫里的患难,金珠对青岚的感情已经不止是敬畏:那一天要不是大小姐为了保她,也不至于最后跟贵妃的冲突激烈到那种程度。
    金珠每每想起那一幕,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以前那样对待大小姐,还跟着康嬷嬷算计她,实在是鬼迷了心窍。
    青岚的心神全部都到了那些亲切的绿色帐篷上:看得出来,这些边军的帐篷是用经用耐磨的粗布制成,一行一列极为清晰。
    远远的,校场里传来喊号子的声音,护送青岚的小校介绍道:“跟着将军到了京城后,将军要求我们训练一日都不可懈怠,除了早午食,我们都是在校场里做队列冲杀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