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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13个!”沉凝的话语,依然冰冷生硬得像块寒铁,从凹坑中站起,风雨里,咬紧了牙关,默然肃容扳着满是血污的脸,极力抑制着自己情绪的连长,步了过去。
13个!?是的。我不知道这此生唯一,冷酷到了骨子里,傲也傲到了骨子里的连长,心头笃定了怎样不容悔改的执念。他不可一世的将我们当作自己的兵,却绝不承认自己是硬骨头六连的连长!所以他说“你们”,而不是“我们”;所以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无视那个曾经碧血忠贞,手足情深的硬骨头六连,把我们变一群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的杀人机器!
这就是眼见胜利,我想拔枪,一枪毙了自己,却又绝不能的原因……人和禽兽的区别,人有辨别能力;人有感情!我是人,要作人!不是只知道嗜血禽兽!不是只会杀戮的机器!为什么我还能活着!?怎么可能我还活着!?我只想和没了的兄弟们,倒在一起!人要活着踏上了这条路,一辈子就别想回头了!那压在肩头,带着满心愧疚,沉甸甸的担子,恐怕会一直压折了我们的腰,直至终生!我狠……我好狠!
那一刻,我根本没想到,连长斩钉截铁的一语真的会不幸言中。
“高建瓴!?高建瓴,我x你妈的……”破口大骂归破口大骂;再挨不住的曾副教导员,一声大吼扑到了连长身上,死死抱住,失声恸哭起来!
“老曾,别……让我冷静冷静,好么?冷静冷静……”紧紧扣住曾副教导员肩头,艰难支撑着自己,死拧扳着生硬面孔的连长只是喃喃道,立时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裹着满脸沾染的血污,早汇作了滂沱大河滚滚涌下自己的脸颊。
“冷静个p!再冷静,老子一枪毙了你!x你妈的,呜……”曾副教导员顿时几乎哽咽失声,抱着连长嗷嗷着,哭得更欢快了。
我非常惊异,令我崇敬,很是情绪化,甚至总不自觉带着些可爱孩子气的团长,此刻相对只知道嗷嗷大哭,只是垂泪的相对平静。
“同志们,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啊!”没有诚挚的慰问,也没有的绝对会徒劳,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述的谢意与宽慰、勉励。倾盆暴雨里,团长语重心长的仰天长叹,只令我们更加悲怆的只知道嗷嗷大哭!
哭未尝不是件把咱大男子主义英雄气概丢光光的坏事;有的事,有的东西,咬牙憋在心底里不好!我们需要宣泄,用嗷嗷大哭宣泄……风雨中,死死揪着还不熟识的战友,只知道嗷嗷大哭的我,满心怆痛,身心俱疲,就在满是尸骸,雨水灌满血腥泥泞的残破沟壕里,一双眼皮不知不觉愈发沉重起来……只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9.20 9:00,捷报。
老山战区总前指告邓主席,杨副主席及全国各族人民:
夏历4054年,9.18-9.20,我老山战区经三昼夜鏖战,击破越军对我老山中、东分战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进攻。敌全苏械王牌师:3、316、346,及其他各师抽调参战主力,均遭遇我毁灭性打击。9.20晨,趁胜追击的我54军127、162师,占领敌进攻策源地牛昆塘;13军39、149师正向敌合江,1军1师、15军一部及41军121师正对敌清水河口,发起最后清剿进攻。
老山秋季战役宣告胜利结束。
……
暴雨初晴,旭日东升,烟霞万顷。云贵高原,四季如春的金秋是乍暖还寒的。瑟瑟晨风,吹袭着浸透了雨水的衣襟;拭净沾染着斑斑血迹的森森刺刀,拭不净的是涌动在心头莫名悲怆与自豪。
距离最近3-4公里,29师、45师、121师战友们对大青山北麓,负隅顽抗敌人,盘踞的坑道、洞窟;及茂密丛林中的散兵游勇清剿,依然在继续。但属于我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哒哒……”枪声密集,把我从稍适沉睡中惊醒!就几乎就是战争铸就的危险本能,让我头昏眼胀,精神不佳中,迅即间拔出了配枪,跳出了不知怎就进来,权当移动卧室的531装甲运输车来。瞪了赤红冲血的眼睛,只见得遍散在满目疮痍,河滩坪坝之上的87团兄弟们,正在冲天鸣枪,泪光闪烁,一路围拢巴望着被军工战友们抬下去的烈士们送行……
“够了!停止射击!军人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儿,打仗哪有个不壮烈的!?悲痛可以,但哭哭啼啼,没个停的那是tm娘们儿!”老首长的掷地有声,在大喇叭中响起,随之转声道:“‘郑剃头’你来起头,就用我最喜欢的那首,给烈士们送行!”
“同志们,哭哭啼啼不是个事儿!现在让我们像群军人,像群男人,送走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听我的命令:立正——”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
几分凄凉,更多慷慨,久久回荡在红河奔流,苍莽环伺的广阔河谷之中。我哭了,兄弟们又哭了,嗷嗷大哭……不同的是,我们的心头除了悲痛,更多的是无比的坦荡、感动与自豪!那一刻的心情,就像这沐浴在瑟瑟晨风中的金秋,也是乍暖还寒的!
“啊——”“突突……”耐不住的我,顿时一声大吼,嚎哭射抓起枪来,冲着已经碧空如洗,云淡风轻的青空,扫射!管tm是哪个部分的,一歌嗥罢,兄弟们的枪立时也再度冲天,乱作一起!兄弟们保重!保重……
“老何,我x你妈的!这歌咋都快成你们的专利了!?娘西皮!”“砰!”“娘西皮!”“砰!”混在送行人群中,挨不住的叶老也一边哭嚎,一边破口大骂着,拔出了手枪,冲天扣响。一片纷乱中,身旁背着831步谈机的小武,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攥着话筒步了上去。
“连长,找你的……”不明小武泪光中闪烁着些许欣慰的笑意,放下手枪,接过话筒的叶老,有些急不可耐的焦躁道:“喂?”
“喂什么喂!?打炮啊……咋不给老子打炮!?炮兵都敢拉上拼刺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咆哮,顿时直令一时摸不着头脑的叶老无名火起;顿时便说话便不经大脑的破口道:“打你妈个鸟!老子的炮,都tm能搞铁板烧了!我是炮9师5团代理团长叶君实,你tm谁啊?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