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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道, 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上门。
    这半块玉佩对杜蘅卿而言相当于一个催命符, 从那天起她就隐隐开始不对劲了。她开始频频做噩梦,梦的内容是那天她屠村的画面。
    无数人在烈火中惨叫, 鲜活的□□被大火吞噬, 烧得霹雳巴拉的声音一次次在她耳边重复。
    杀的时候不觉得怎样, 可等杀完了将那些画面在自己面前重复一遍,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她怕极了,夜不能寐。
    只要合上眼, 总会看到那些被火焚烧后的人。
    然而除了怕, 像她这样身份地位的人, 更怕自己亲手犯下的事被世人知晓,被黎陌知晓。
    至于黎藏, 两人先前决裂时她就说过了, 从决裂起的那天开始, 他们两个再无任何关系。她做的事不要他来负责,而他也没资格教训她。
    现在纸就要包不住火了,黎藏只淡淡道一句:“别挣扎了。自己去向世人承认吧。当心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杜蘅卿也想过向世人承认。
    但她很害怕,害怕世人对她指指点点, 害怕黎陌失望的目光。
    人都有侥幸心理, 就像只是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但是害怕被人戳穿, 就开始不断地去证实这个谎言, 说更多的错话。
    结果谎言越来越大,从小小的、不值一看的,变成弥天大谎。
    杜蘅卿就是这样。她开始背着所有人,去寻找这个寄来玉佩的人,想灭他的口。结果却反被其利用,抱着宁愿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思想,杀了更多的人。
    犯下的错越大,她就越怕、越疯狂。
    而最近她发现,寄来玉佩的人就是当年夏氏的儿子,那个姓夏的小杂种!可怕的是,这个孽种就在星云派,就在黎陌的苍穹峰。
    得到这个消息的杜蘅卿差点疯了,每天都惧怕儿子出事,更怕那个孽种向黎陌透露任何一点点的消息。
    揭穿她的真面目。
    但是偏生那人的耐心极好,仿佛一个淡定无比的厉害角色,就隐藏在她身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带着她痛恨极了的温柔微笑,看她疯魔,瞧她惨象。
    在这种压力下,杜蘅卿心中最后的那根弦崩了。
    恰好这时,那人又抛出了自己的线索,仿佛手把手一般,亲自握住她的手,将杀戮带到苍穹峰中。而杜蘅卿杀人都快杀得麻木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杀一人是杀,杀一千人也是杀。
    就这样慢慢地进了那人的圈套。
    听完一切步骤的叶青幽心中非常复杂,他可算知道他和夏不遮的不同。难怪了,当年他会那么轻易地栽进他的手里,最后那么惨。
    真是载得理所应当啊。
    那么深的心思,就像他平时下棋一般。哪一颗子该落在哪,都算的清清楚楚。
    有条不乱,从容不错。甚至什么都借别人的手,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他说复仇就真的是复仇,绝对不留情,哪里像叶青幽当年,一边复仇,却还要一边帮着别人,怀着一个做好人的可笑梦想。
    明明就从未被世人温柔以待,却还要救济世人。
    该。
    活该被夏不遮上这一课。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夏不遮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一开始的他,颇有沈玄英的风度,宽容温润,怎么最后就突然变成了那种样子?
    叶青幽猜,可能他的复仇也不是从小就开始的。他的运气或许比叶青幽好了那么一点,被某个好心人收养,加上母亲去世时他还太小记得不清。
    所以刚开始一直都温柔着,直到某天突然得知曾经的过往,才开始计划这一段段阴谋。
    如此才能对上他为何突然变了。
    但是让他想起过往的又是什么呢……
    黎老家主对沈玄英道:“黎陌那孩子,最不能受打击。若他知道真相……”说着,老家主突然向着沈玄英就要跪下,惊得沈玄英连忙去扶。
    他道,“今日我将这些事说出来,就必定会给世人、给星云派一个交代。但是恳求沈掌门,给黎陌留一层遮羞布,若世人知道他母亲做了什么,虽说母亲做的事和儿子无关,但您是知道的,世人的言论是管不住的。一旦提起他母亲,就一定会有人带上他。”
    “您说,到那时他本来就知道母亲做了什么,正是倍受打击的时候。若世人言论再往他身上引,只怕……只怕他这辈子就完了。黎陌他是最无辜的,这原是上一辈的恩怨,可如今事发伤害最大的却是他。”
    关于这件事,沈玄英也迟疑的很。
    老家主眼眶一红:“我恳求沈掌门,千万莫要让他知晓所有的事。”
    沈玄英扶住他,沉默了一阵,语气严肃:“黎陌无辜,我又是他的师兄,于情于理都该护着他。但是这件事,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一点点,很难圆回来……让我想想。”
    其实沈玄英还有个问题没说,到了现在那个寄去半块玉佩的人究竟是谁,真面目还没揭开。
    到底是那个“孽种”,还是另有其余的知情人都不好说。
    沈玄英可以看在黎陌的面上不完全公开,但那人愿不愿意就此停手谁都不知道。
    只能说,但愿他的目的只是让杜蘅卿得到应有的报应。
    ……
    是夜,沈玄英避开所有的人。
    经过叶青幽房间时,他特意闭气悄声站了一会。
    里面的人只点了几根蜡烛,叶青幽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时而盘一下腿,时而又蹲在座位上,非常不安生。
    他不知在忙什么,许久都不见起来。倒是蜡烛都炸了几声。
    沈玄英看着纸窗上的黑影,认认真真注视了一阵,伸手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才忍住推门进去的冲动。
    饶是如此,他又是站了好一阵才默默离去。
    竹林里,黎家老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见他刚要行礼,沈玄英就摆摆手:“老家主不必多礼,是晚辈来的晚了。”
    老家主一面说着哪里,一面邀请他在石凳上坐下,这才不解地问:“不知沈掌门深夜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沈玄英开门见山,笑道:“老家主算术出神入化,我想请您帮我算一卦。”
    老家主奇了:“不知掌门想算什么?一般人算卦,想知道未来的事都是有求的。可是您,修为天赋、地位出生,似乎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您得不到的。”
    沈玄英垂下眼睑,神色温柔:“有。我想求一门姻缘。烦请老家主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