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贤被闹得狠了,软软地俯在浴缸边沿,任他用热水摆弄,知他是为刚才的事闹他——倒也不是恼了,只是面试时被自己暗中窥视,小朋友大约是觉得失了面子,无奈也就由着他了。
参朗确实是觉得丢了脸,回答的那些面试问题,和面对面再表白一次没差,如果一开始就猜测到商宇贤离得那么近,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把那些话说得那么溜,虽然都是真心话,但确实有点窘迫。
等参朗终于惩罚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过了火,爱人不着寸缕被折腾得一塌糊涂,而自己却是站在床边衣冠楚楚,连西装袖口也没皱一点,那画面不是一般的鬼畜。
参朗见他精神好了些,就低声轻语地和他唠家常,像以往一样,唠唠叨叨,不厌其烦,说以后自己工作步入正轨,就不能整天盯着他的饮食起居了,叮嘱商宇贤多穿点,商务风衣太薄了,春寒料峭最易着凉;叮嘱他多吃点,一天一个苹果和鸡蛋是必须的,还有不许熬夜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咖啡……
商宇贤虽不应,但他听的非常认真,一双泛红的眼睛注视着青年,眼中满是情意。
唠叨了半天琐碎,参朗一抬眼,不小心撞上爱人柔和的目光,突然顿了口。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过去。
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唠叨许睿的吧,对方有多不耐烦,参朗是知道的。
参朗忽然慌了:“那个,我……我是不是……又絮叨了……”
察觉到青年的情绪变化,商宇贤皱了下眉,从水中支撑起身,侧脸蹭他的手腕:“怎么了?”
参朗小声却严肃:“老商,我唠叨惯了,家里只有老人,外公又不听话,如果你以后嫌我烦,就及时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别胡说,”商宇贤注视着他,“我喜欢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喜欢,能听一辈子。”
“真的?”
“真的。”
“发誓?”
“签合同。”
这下才安了心,青年抿嘴笑着,垂着眼给他洗头发,看见爱人脑后有一根白发,不动声色地把它埋了起来。
给爱人洗完了澡,参朗才躺进按摩浴缸里,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商宇贤先出来,裹着浴巾一边吹头发,一边快速地浏览微信,看见小方的最新留言,他快速地在更衣间换了套西装,对浴室里的青年说了句“我去工作”,关了卧室的门,来到总统套的办公区。
*
恒商六十六层总统套门外。
小方面瘫着脸站在走廊里,看向身边的华裔男人:“劳伦斯先生,商总请您进去。”
“他终于肯见我了?”劳伦斯擦了擦额上的汗。
小方颔首,拉开大门。
商宇贤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中午好。”
“我的天啊,”劳伦斯走进商宇贤的办公室,“记得上一次在美国别离,是三年前的事!”
商宇贤俯瞰远方街景:“你失忆了么,我记得你这半年,几乎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来恒商一次,完全不具备意大利人爱迟到的特点。”
“商总,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劳伦斯坐在沙发上,“我们的基金真的坚持不住了,您知道吗?”
“当然,”商宇贤转身笑,“所以,你见到我了。”
劳伦斯,世纪恒商驻意大利分部行政总裁,二十岁成为最具盛名的股市操盘手,掌控股票跌涨,捻指数十亿,荣登time周刊封面,为人正直,理性严肃,一丝不苟,鲜少言笑。
为人古板的劳伦斯与商宇贤的合作关系,已经维持十年,当年是商宇贤主动找到了他。
金融圈很多都知道,金融危机那年,曾有一个世界顶尖的操盘手遭遇“滑铁卢”,输得两手空空,却于另一次大战中在一个年轻人的帮助下,赚了百分之七百!
——是商宇贤,他总是一语中的。
结果商宇贤三顾茅庐,劳伦斯却对着电脑两个月闭门不见。
二十年屹立不倒的金手指正处于危难时期,怎么有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连操盘手是什么都不清楚的陌生人身上?
最后,商宇贤不顾佣人阻拦,擅自闯进他的住宅,“啪”地扣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将聘用合约摔在办公桌上。劳伦斯恼火地拍案而起,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吗?”
劳伦斯永远记得,当时,二十七八岁的商宇贤只是笑了笑,柔和地说:“操盘手而已,无他,唯手熟尔。”
——欧阳修,《卖油翁》,我亦无他,惟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