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侯夫人四下里看了看,眼见这个卧房也不像是能藏住人的样子,便道:“没什么,前来瞧瞧才人。怎么,才人这么晚了才沐浴吗?”
宣绿华懒洋洋地说:“天太热,一日沐浴个两三次都不嫌多,这要是不洗一洗,晚上可怎么睡啊?怎么,郡主对此也有异议吗?”
景山侯夫人哑口无言,是啊,人家想何时沐浴,就何时沐浴,哪里轮得到她这个郡主、侯爵夫人来管。
可是,景山侯夫人不甘心,她的确是来抓捕罗贵人的,怎么能无功而返?
罗贵人逃跑之后,寿章宫的守门太监吓坏了,立刻就去报了长乐宫。景山侯夫人得到了绫绮宫里的密报,说是宣才人无诏擅闯寿章宫,怕是有所图谋,果不其然,罗贵人跑了。
此事非同小可,景山侯夫人知道太后对寿章宫里的那些先帝嫔妃看得很紧,时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此刻要是让罗贵人逃跑了,那太后要气死了。
景山侯夫妇一向都是在太后羽翼之下,巴结着太后,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永安郡主的父母皆是不得势的,她就靠着嫁了太后的侄儿,才成为皇室之中一个颇受重视的角色,所以,永安郡主自然要紧紧扒住太后这棵大树。
罗贵人逃跑,太后必然震怒,景山侯夫人决心趁这个机会,立上一个大功,把罗氏那个贱人抓住,讨好太后。至于宣才人,若是敢挡自己的路,也一起拿下,太后必然更加看重自己。
所以,今日景山侯夫人是志在必得,管他什么宣才人,还是宣贵人的,谁的面子都不给!
整个宫里都搜遍了,皆不见罗贵人的影子,景山侯夫人料定,那贱人跑不远,也无处躲藏,必然会找一个认得的、且信得过的人那里躲着,这个人,想必就是宣绿华吧。
景山侯夫人豁出去了,直接掀开了珠帘,进了内室。宣绿华大吃一惊,赶忙用衣裳挡住了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怒道:“郡主,你太无礼了吧!”
景山侯夫人四处转悠了一番,竟然什么都没看见,而屋子里门窗紧闭,也不像有人的模样,她凑近了宣绿华,假笑道:“才人,咱们都是女人,你怕什么?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宣绿华怒不可遏,斥道:“郡主,你今日这样,是把我宣绿华当成死人吗?”
景山侯夫人看看实在没什么东西,便嗤笑一声:“罢了罢了,不打扰才人沐浴了。话说,太极城里,我连长乐宫都去得,还有哪个地方去不得呢?莫说你这里,就算是仙居宫,凝华宫,我也随便进出。宣才人,你啊,还是见识太少了。哈哈哈!”
宣绿华不再和她争辩,免得她还要在这屋里啰嗦。
景山侯夫人笑着,带着人出去了。宣绿华听得外面的太监说到处都搜遍了,并无不妥,那些人才走了。
浴桶里,罗贵人一直钻在水下,头发被花瓣和宣绿华的衣裳遮着,这才没被景山侯夫人发现。
其实,方才宣绿华也是心惊肉跳,唯恐事情败露,那就麻烦了。所以,对于景山侯夫人的无理挑衅,她也不敢多说,就怕这个女人在屋子里待得久了,罗贵人在水中会憋不住气。
宣绿华用衣裳遮住身子,站了起来,罗贵人这才跟着起身,深深地换了一口气。
二人出了浴桶,云燕已然回来,拿来了巾子和干净衣裳,给他们擦干身子,换了衣裳。二人犹自心惊肉跳,方才那一幕,实在太险了。
宣绿华和罗贵人一道,坐在榻上,想想方才的狼狈相,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罢,一想到过了眼前这一关,接下来可怎么办呢?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宣绿华问道:“你为何突然逃出来?景山侯夫人为什么不惜得罪我,也要抓你,现在,你可愿说了吗?”
罗贵人知道,景山侯夫人这么大动干戈搜寻自己,只怕自己是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她也无所顾忌,便把心里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罗贵人当年也曾经得宠一时,先帝喜欢她性子爽直,敢想敢做,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样的女人,在宫里甚是少见,所以,先帝便觉得新鲜有趣。
只不过罗贵人得宠时间太短,没红火几日,先帝便觉得她就像是蔷薇,虽然恣肆俏丽,生机勃勃,却未免失于卑贱,再加上满身都是刺,摘得多了便扎手,所以也就厌倦了,转而宠幸起其他后宫佳丽,罗贵人便如墙角蔷薇,独自在宫中花开花谢了。
不过先帝虽然滥情,却也没有亏待众嫔妃,但凡是他宠幸过的女子,大多都给了册封,让那些女人在后宫里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衣食供应一概不缺,虽然寂寞,但好歹能在宫里活下来,若是出了宫,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可惜,先帝最后那几年,身子坏了,宫中的事,全凭太后一人做主,罗贵人这样的嫔妃,也都没了好日子。
太后先是以国家艰难,宫内要垂范天下,便缩减了用度,裁撤了许多宫女太监,嫔妃们的日子便清苦了许多。
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太后要节俭,这是天下拥戴的好事,谁敢反对,那就是和天下人作对,岂不是自寻死路?
待到先帝驾崩,尸骨未寒,太后便将宫中的七十余名嫔妃全都处置了。
那些无足轻重、也不掌握什么宫中机密的低阶嫔妃们,全都被送到了寺庙、陵寝里,圈禁起来,而像罗贵人这样的嫔妃,对宫中的事略有所知,太后不放心让他们出去,便全都关在了寿章宫里等死。另有几个身份特殊的嫔妃,则被打入了冷宫,不见天日。
景山侯夫人之所以对罗贵人和辛才人如此紧张,就在于他们二人知道一件有关太后的宫中秘闻。
二十二年前,皇上的一位贵嫔曾经宠冠后宫,那时,太后还刚刚被册封为淑妃,二人自然就成了死敌。
二人争斗不休,恰在此时,那位贵嫔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