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之事,我早已安排好了,就算皇帝想动手,我们上官家也能留住希望,母亲让你嫁入皇家,就已经对不住你一次了,不能再对不住你第二次。何况,就算你接下了所有罪名,皇上和太后也未必就会放过你,放过上官家啊!”
皇后说道:“这一点,请母亲放心,我自有办法让皇上和太后收手,为了保全上官家,我不惜代价!”
上官夫人还要劝阻,皇后正色道:“本宫已经做了决定,只是通知母亲,请父亲和家人都做好准备,母亲不必再说了。还有,宫中的事,本宫俱已安排妥当,日后,若是嫔妃之间有什么事发生,自然会有人与母亲联系,母亲不要主动来宫里,切记!”
上官夫人无话可说,如今只能如此了。她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便点点头。
皇后将上官夫人送出门,夫人转身道:“娘娘回屋去吧,不必送臣妾出门了,外面太冷。”
皇后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渐渐飘起的雪花,说道:“不碍事,女儿也好久没走走了,母亲走好,眼看着就快年下了,请带我向父亲和族中的老少家人们问好。”
上官夫人突然一阵伤感,说道:“等到过年前,臣妾带些族中女子来给娘娘请安,望娘娘保重身子。”说着,拉住了皇后瘦削的手,不由得哽咽起来。
皇后突然笑着说道:“母亲,你看,又下雪了,我还记得我嫁给皇上那年,也是年前,也下着雪,像极了今日啊。”
上官夫人越发心痛,哽咽说不出话。
皇后道:“一算居然有十三年了,这么久了,好像很遥远的事,可是又好像很近。母亲,如果回到当初,你还会让我嫁给皇上吗?”
上官夫人不愿说谎:“即便不是娘娘出嫁,上官家还是要找别的族中女子的。”
皇后点点头,是啊,即便没有自己,也会有另外一个自己,这便是生在豪门世家的命运,他们享受了这个天下最好的时光,自然也要付出代价。罢了,终究是一场梦而已。
皇后将上官夫人送出了仙居宫,望着母亲的轿辇渐渐消失在悠远的宫道上,上官皇后一直站在雪中,任凭雪花飘落在发髻上。
“娘娘,回去吧,外面飘雪花了,别冻着了。”绘月说道。
“是啊,该回去了,已经是傍晚了,该回去了!”皇后喃喃说道。
回到仙居宫,皇后便吩咐绘月准备热水,她要沐浴梳妆。
“娘娘,这还没到就寝时间呢,这么早就要沐浴吗?”绘月问道。
“去准备吧,再把本宫的首饰取出来。”
绘月不说什么了。
皇后靠在浴桶之中,闭着眼睛,周身热气蒸腾,香氛缭绕,绘月给皇后用水梳着长发,只见皇后的脖子以下,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绘月,如果让你在宫外,你最想做什么?”皇后问道。
“奴婢没想过,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不可能的事。”绘月说道。
“想一想嘛!”
绘月努力想着,可真的想不到,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高墙之中,先是上官府,接着又是陇川王府,随后是太极城。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真的想不出来。
“是我耽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绘月,你会怨我吗?”皇后叹息道。
绘月诧异,皇后已经多少年没有自称“我”了,并且还是和自己说话,她心里有些不安,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绘月说:“娘娘想多了,不会的。奴婢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家在哪里,就算在外面,只怕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能不能活得下来都不知道。况且娘娘对奴婢很好,奴婢怎么会怨呢?”
“那我把你送回上官府吧,然后给你一个自由身,你可以嫁给自己看中的人,如何?”
绘月一听皇后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说道:“奴婢不走,哪也不去,就守在娘娘身边,娘娘,你要做什么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皇后顿了一顿,说道:“起来吧,既然你不肯,也就罢了,何必这么紧张,我洗好了,给我梳头吧。”
绘月心中忐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她又不知道会是何事。
长发层层堆叠,插满了珠翠,一支五凤牡丹金钗在发髻之上翩然欲飞。皇后施了厚厚的脂粉,遮盖了苍白憔悴,虽然瘦,却别有一种凄然地美丽,如同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花。一身华服披上,这是皇后的正红、杏黄和黑色,华贵庄重。
盛装之后,皇后起身,这一身华服和珠翠太重了,压得她觉得有点累,可皇后还是挺直了肩膀,努力保持着皇后的尊贵和威严。
“去乾元宫!”皇后说道。
一声令下,皇后的仪仗缓缓地走向了皇帝的寝宫。
乾元宫里,皇上刚刚用罢晚膳。临近年关,这几日政务虽然并不见少,可皇上忙了这一年了,实在疲倦,便也要松懈几日。今儿个晚上,也不批阅奏折了,只让钱宝林陪着。
钱宝林善舞,皇上便召来梨园教坊的一个乐工奏曲,钱宝林跳舞,皇上喝着酒,含笑听曲赏舞,好不惬意。
皇后到了门口,太监便去通报,皇上只是愣了一下,便随意地点头,让皇后进屋。
皇后进来时,只觉得这屋子里暖香宜人,兽金炭的淡淡芬芳让人觉得精神一振,果然和自己屋里的那个浓香不可同日而语。皇后心中一阵酸楚,向皇上请安。
“皇后不是病了吗?今日怎么来了?”皇上依旧看着钱宝林起舞,并没有看皇后。
“臣妾有事要奏报皇上。”皇后说道,又瞧了瞧乐工和钱宝林,示意他们退下。
乐工和钱宝林都呆了一下,赶紧停下,谁知皇上却说:“你们继续,无妨!”
皇后说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闲杂人等回避。”
皇上就不高兴了,坚持道:“无需回避,皇后但说无妨!”
皇后默然,乐工和钱宝林夹在帝后之间,都不知该听谁的,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