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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正式的道歉
    曾柔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才满足的抬头看向吃得慢条斯理无比矜貴的韩域,“那些刑警是你找去的?”
    龙寒墨黑着脸被刑警带走的狼狈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韩域放下筷子,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曾柔莞尔,眼中闪过狡黠的星光,“确实不是很关心,不过,既然吃饱了,全当消消食!”
    此时,刚刚从警署出来就被商业罪案调查科带走的龙寒墨胸口憋着一口老血好玄没喷了出来。
    韩域扫了眼手机上的讯息,唇角几不可察的扬了扬,“那我觉得你应该再加一份甜品。”
    曾柔挑了下眉,“这么开胃?”
    “今后他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机会打扰我们。”
    既然决定出手,韩域自然不会草草了事。
    曾柔了然的抿了抿唇,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商业的事她不太懂,也没打算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精神,知道龙寒墨已经下线就足够了。
    至于曾晗芳嘛,律师工会的临讯也够她喝一壶的。
    想到两个讨厌鬼再没精力过来恶心她,曾柔果断的抬了抬手,“菲菲,再来两份甜品!”
    ……
    自龙寒墨被商业罪案调查调查科带走之后,和其相关的所有企业,那些犄角旮旯见不得光的事情全被翻了出来,做生意难免有些踏界的事儿,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警方象是下次决心般一查到底。
    一连三天与龙氏、龙家有关的所有企业全都受到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调查,一拨拨的高管被请去问话,上到公司总裁,下到部门小主管,查了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龙氏的股价跌得那叫一个惨烈,后面因为调查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干脆被证鉴会停牌。
    这一次牵连甚广,不光是龙氏,还包括龙家旗下的其他产业,全部因为这次风波损失惨重。
    名下的多处餐饮和酒店,因消防、食品安全等原因要求停业整顿。
    正在动工建设的房地产,也被相关部门勒令暂停,说是有人举报他们用了不合格的伪劣建材。
    龙承宣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想要把事情平息了,但是相关部门的态度很明确,没得商量,不能走后门,必须要严查,最后不得不惊动龙老爷子。
    龙氏集团会议室里坐满了龙家各房的中坚力量,他们全是来向龙启封讨要说法的。
    他们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总不能大房得罪了人,让他们跟着受牵连吧?他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各房吵得拆天,身为族长的龙启封俨然已经压不住,他鼻翼翕动,喉咙滚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拐杖应声落地,人向后倒了下去。
    相比龙氏集团的兵荒马乱,棱锐集团这边可谓其乐融融,早上集体发出内部公告宣布公司业绩良好,全体员工统一加发一个月工资作为奖金,上至总经理,下到清洁阿姨人人有份,集团大厦内一片欢腾。
    龙启封躺在vip病房内刚刚醒转过来,看看刚刚送走医生,立在床头的龙承宣,喉咙沙哑道:“去把寒域那个混小子给我找过来。”
    龙承宣给韩域打电话,说老爷子高血压入院,韩域倒没推辞,半小时就到了医院。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身穿医生袍的陆飞,拿起挂在病头的病历翻看了一下,道:“没什么,上了年纪再上情绪激动,造成一时血压过高,输完这袋液,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后注意控制情绪,清淡饮食。”
    龙承宣追问道:“药呢,需要吃什么药,要不要再做个全身检查?”
    陆飞眼皮没抬的看着病历,缓缓开腔,“病人没有高血压史,入院后血压稳定,身体各项指标均正常,药嘛,要不给你开瓶维生素?”
    韩域瞥了陆飞一眼,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扯了扯。
    来之前,他已经问过龙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有主诊医生的话说,“比我这四十几岁人的身体还好呢!”所以,他找了陆飞过来,无非是不给龙老爷子以身体为由要挟他让步的机会,不过,这二货未免也太不留情面。
    神他妈,开瓶维生素,你还不如干脆直说他装病得了。
    龙启封面色阴沉,咳嗽了两声,“你这儿哪儿找的庸医,没看到我这儿病得很厉害吗?”
    韩域目光淡淡的看过去,“介绍一下,这位是陆飞,京州出名的医学圣手,也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学术权威,他既然诊断您没事,那就是没事。不过……爷爷要是想在这儿清静两天,我也可以让他安排。”
    龙启封确实是想诈病在医院里躲几天,另外就是想借此和韩域谈判,让他收手。
    可自己还没开口呢,就被韩域一件两件的戳穿,龙启封恼羞成怒的吼道:“我这儿都是因为谁?要不是你把龙氏搞得乌烟瘴气,我至于躺在这儿吗?”
    韩域面色沉静的回身对站在一旁的陆飞道:“你先回去,给老爷子准备最好的医疗团队,下午换到顶层的加护病房,你亲自主诊,全面体检,这次看来病得确实不轻,得在这儿好好休养上一段日子。”
    “好,我这儿就去办。”陆飞低着头,强忍住笑,转身离开。
    龙启封眼神警惕的觑着韩域,“你想要干什么?软禁我?”
    韩域冷冷地扯了扯唇,“不是您要留在这儿躲清静的吗?难道是我会错了意?”
    龙启封鼻冀翕动,胸脯起伏,怒视着韩域,“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收手?”
    韩域轻笑,“我不太明白您老人家的意思。”
    本不欲开口的龙承宣此时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次危机受伤最重的几家公司全在他和龙寒墨名下,现在龙寒墨还在接受审查,事情只会越查越多,到时就更加不可收拾,而韩域现在的态度分明就是翘起手等看笑话,如果老爷子再被他拿下,那二房真要完了。
    龙承宣敛去眼底森冷的恨意,语重心长道:“寒域啊,一家人有什么意见咱们可以私下解决,哪有人拿自己家公司开刀的,这龙氏你也有份不是?你这样搞来搞去,最后还不是搞自己?”
    “二叔的话,我就不明白了,龙氏接受的是警方以及相关管理部门的调查和我有什么关系?”
    龙承宣死死的盯着韩域,阴森的眸光冷到极致,“寒域,今天当着老爷子的面,你敢说寒墨被抓,以及龙家被调查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和你无关?”
    韩域未置可否,深邃幽暗的瞳中,冷漠的不见半点温度,“我倒觉得龙氏被调查未必是件坏事,这大树长了蛀虫,如果一味遮掩问题只会越来越大,不如及时修剪,吐旧才能纳新,说不定龙氏会迎来一番新气象。”
    龙承宣神色冷峭,扯唇讥笑道:“你说得到轻巧,我不信如果被查的是你棱锐集团,你还能象现在这样淡定。”
    韩域平静的看着他,“你以为棱锐集团走到今天就没有同业在背后捅刀子吗?就在前不久,二叔不是还找人举报我工程质量有问题了吗?可你见棱锐乱吗?这其中的道理,二叔不妨细想想。”
    龙启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孙子,可这胸襟、段位,相差却何止十万八千里。
    此刻,龙启封更加坚信龙族继承人非韩域莫属,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这个运筹帷幄,又一身反骨的孙子,嗓音低沉的开腔,“照你这么说,龙氏这次就只能硬抗?”
    韩域淡漠的挑了下眉,“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龙启封目光幽深的觑着他,“如果是你,现在会怎么做?”
    韩域神色坦然,“整顿业务,配合调查,韬光养晦,转危为机。几十亿而已,龙氏又不是输不起。”
    “你说得倒轻巧,输得又不是你的钱!”龙承宣凌厉的呵斥道,那双仿佛淬了毒的眸子阴森的有些恐怖。
    韩域平波不惊的睨着他,“二叔,刚刚不还说,龙氏我也有份了吗?”
    话毕,韩域转眸看向龙启封,“既然爷爷身体不适,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便是,医院这边我自会安排。我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龙承宣望着韩域阔步离开的背影不免暗恨在心。
    窜腾老爷子整顿集团,那自己的那些事……
    ……
    还是上次那个会所顶层咖啡shop的同一个私人包厢里,曾柔再次见到了郑夫人。
    两个人各要一杯咖啡,待侍者走后,郑夫人目光温和的打量着曾柔,轻声问道:“怎么样,你最近的身体好吗?”
    曾柔微诧,转瞬明白过来,浅笑嫣然,“原来夫人早就洞悉一切。”
    那天社署那两个人,在给曾柔的饭菜里下了药,不过曾柔早有提防,只挑了其中味道清淡不易加料的青菜吃,所以并未中招,只不过没想到郑夫人同样看出端倪,这就不难解释那天郑夫人不断把自己套餐里的菜夹给曾柔的举动了。
    郑夫人捏着勺子漫不经心搅动着咖啡,“他们这些摆不上台面的小伎俩还瞒不过我,那两个人我会向社会福利署反应,一人一个记过处分,算是给她们个教训吧!”
    曾柔眸光闪闪,“那就按夫人说的办。”
    郑夫人抬眸看了看她,“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我果然没看错。我听小言说最近那宗官司又赢得挺漂亮。”
    “运气好而已。”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谦虚,一次两次可是说是运气,但次数多了,那就是实力。”
    曾柔莞尔一笑,未置可否。
    “未知夫人,这次找我来,是不是有事要说?如果是的话,不妨直言。”
    从第一次见面,曾柔就觉得郑夫人主动提出与她见面,应该另有用意,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郑夫人好似在考察,在权衡着什么,与其一直猜测,曾柔觉得不如直接问清楚。
    郑夫人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沿,沉默了一会儿,兀自轻笑了声,淡淡的喟叹道:“果然是个心思细密的丫头,我没看错人。”
    曾柔双手微合放在桌上,静静的等待着郑夫人后面的话。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郑夫人缓缓地道:“你知道林肃这个人吗?”
    “您说的是著名画家林肃?”
    如果不是前不久铺天盖地有关他去世的新闻,曾柔可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郑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四十三年前,我们曾有过非常短暂的交集,那是在去往y国的邮轮上,我刚刚十七岁,第一次坐邮轮出国,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诱人,激情四射……”
    郑夫人望着窗外虚空的某处,目光悠远绵长,似陷入了很深的回忆。
    “我们在邮船的一次宴会上相遇,我被他的才华吸引,很快擦出火花,在我们感情最灸热的时候,他曾经为画过一幅画像……我需要您帮我把它要回来。”
    说到这儿,郑夫人再次停顿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很是微妙。
    结合郑夫人过于隐晦的表现,再加上之前新闻中说林素夫人有意将林素生前全部作品拿出来拍卖包括林素早期的一些人体油画,曾柔很快联想到那并不是一幅普通的画像,而是泰坦尼克号里杰克为露丝画的那种。
    郑夫人睫毛轻颤,嚅着嘴角,嗫嚅道:“我那时太年轻了,一心相信他口中所谓的艺术,根本没考虑过结果,会对我今后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垂着头,以手撑着额头,“我太傻了!”
    曾柔恍然,神色也随之凝重,“新闻中说林素夫人近期要拿出来拍卖的作品里包含这幅画?”
    这个后果确实有点儿严重,如果郑夫人只是个普通妇女还好,大约不会有人认出她,可偏偏郑夫人是个举国闻名的女人,一段年轻时轻狂的往事足以毁了她一生的清誉。
    而且,如果曾柔没记错的话,林素要比郑夫人大上差不多十五岁,四十三年前,他应该已经结婚了。
    所以,这并非泰坦尼克号似的惨美爱情,而是一次艳遇,绝对称得上郑夫人人生中一个重大的污点。
    对她的事业和家庭的影响都将是毁灭性的。
    现在曾柔总算明白,为什么郑夫人之前的态度如此暧昧。
    这的确是一件不好启齿的往事。
    郑夫人点了点头,“我找过她,她的态度很坚决,她说如果我想拿回这幅画就自己去拍卖会把她卖回来,可这幅画它绝对不能公开。我需要你在拍卖前,帮我把这幅画拿回来,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
    看郑夫人的表现,曾柔猜测她已经尝试过花高价从林素夫人手中直接买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林素夫人没有答应她。
    而这个原因就是问题的关键。
    曾柔忖了忖道:“您作为画中人,具有肖像权,完全可以申请法院禁止令,要求林素夫人不得将此画作商业用途,不得出售。”
    郑夫人抬起眼眸,凝滞的眸光已经恢复清明,完全就事论事的态度说道:“我当初在林素的引导下签过一份放弃权利书,所以我想如果循正常的法律途径可能有些难度,而且这件事我希望能在私下和解。”
    “我明白。”
    郑夫人睇着凝眉沉思的曾柔,扯出一抹笑弧,“我留意了你很久,你打官司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总会有一些让人出奇不异的小招术,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再次发挥小宇宙,帮我顺利解决这件事。”
    曾柔斟酌再三道:“我现在还很难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需要做一些先期的调查,然后再尝试接触林素夫人,看看她都有哪些诉求,当然这些我都会亲自来做,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将此事再泄露出去,您尽管放心。在这之后,咱们再说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要回您的画像。”
    郑夫人思忖了一下,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可以。”
    曾柔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议道:“您有没有考虑过,林素夫人有可能需要的是一个正式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