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巫医,与初识时的他,已经完全不同,此时,他穿着巫医的长袍,不再左顾右盼目光不停,看得出,他的心境沉稳安静了许多。
“算了,知错就好,以后别再范就是。”牧曦刚刚还满心愤恨,此刻巫医诚恳的跪在面前,她的心中,又恨不起来了。
“格特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次我恶习难改,泄露了您的身份,您的宽恕,让我看到了格特尔的慈悲,我只求您赐予我一滴鲜血,萧云甘愿以此余生,来为您效劳。”
巫医将身边的药碗再次举起时,牧曦透过药汤泛起黑紫色的涟漪中,才恍然,
“这是蛊?你居然不经我允许,又擅自制蛊?你可知罪?”
“是,这是奉大格特尔之命,制作的附神蛊,还差一味精神,请曦格特尔赏赐”
“附神蛊?你这是要做我的附属品吗?”牧曦压抑着声音,又急又气。
“大格特尔,她何时来过?”
“前些日子,在我犯错之后不久。”萧云低着头,将药碗举过头顶,平静的回答着。
“牧曦?你在吗?”
景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爷,我与巫医有些事情要交待,烦请您稍候。”
牧曦平静的回应之下,目光向萧云手中的药汤看去,大格特尔来过这里,牧曦相信萧云的话,如此,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从袖中取出金针,在指尖轻刺,鲜红的血液滴入黑紫色的药汤之中,如同一颗明珠,汤色迅速渐变成紫红,快速的漫延开来,直到带碗汤都变成温和的粉色,不再浑浊,清澈见底,一眼看去,更像是桃花茶水般的温和清润,还泛着微微的涟漪。
完成了蛊药,萧云小心的将汤碗捧在胸前,“格特尔,请给萧云三天的时间完成此蛊,三日之后,萧云再向您请安。”
“唉”牧曦此举,实在不情愿,“附神蛊的禁忌,你可知晓?”
“萧云知道,不违抗,不主张,无我无情,顺主则生,逆主则伤,不死不活,亦死亦活。”
萧云望着眼前的汤药,淡淡的说着。
“牧曦,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景路的声音又起。
萧云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药碗稳稳的端在手中,扯着衣袖盖在碗上,向牧曦深深行礼,默默退出门去。
如此不人道的蛊术,牧曦实在不喜欢,房门打开时,景路先奔进来,见牧曦面色失落,本来兴致勃勃的表情,瞬间担忧起来:
“看你脸色确实不好,巫医这些日子也是怪怪的,你们,唉,你们的事情我不多问,牧曦,你的身体还好吗?”
“有些累,刚刚王爷说,让我见谁?”牧曦强打起精神,悄然收起手中金针,自然的搓了搓手指上的血。
“自然是你想见的人”景路说完,挥手向门外示意间,看到桌上的饭菜,不禁扭过头来再问:
“醒来就操心这些事,怎么连饭还没吃,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已经吃过了,来,我陪你吃一点”
“好”房门大开,牧曦刚刚举起筷子,院中侍卫拉扯着完颜昊来到门前回报:
“启禀王爷,犯人带到”
两三个侍卫共同用力,将完颜昊硬生生的按压着跪倒在牧曦和景路面前。
奚落的铁链碰击声,让牧曦觉得份外的刺耳,未抬头,只闻其声,便已面色凝重的放下筷子不语。
“把枷锁撤了,以后,不要再带这些响动的东西上来”
景路见状,立即下令,随即又向牧曦轻声说来:
“牧曦,如果你太累,我就把他再押回牢里,你何时想用,随时可以提审他出来,如何?”
“确实是我想见的人,先留在这儿吧。”牧曦抬起头,完颜昊被侍卫压着头,叩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出他身体的情况。
“押到院中等候,一切全听牧曦的安排。”景路挥手之下,完颜昊被侍卫们连拖带扯的带走。
本就被萧云之事压抑得心中沉闷,此时又见完颜昊被囚,牧曦顿觉胸口闷热,呼吸不畅。
“牧曦?昨夜御医开的方子,可否能用,看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妥了?”
景路坐在身旁,虽然说的满是关切之词,但话语间,总有一种让牧曦感到陌生和寒冷的距离。
听上去,景路的关心之中,似乎还夹带着不满和试探之意。
“不必了,御医的药不适合我的身体,我去睡一会儿就好了”
牧曦直接拒绝着,转身向屋内走去,小霞立即配合着金卓搀扶起她。
“来人,将人犯押入地牢,两日不许吃饭,每天抽他五十鞭子!留口气就好!”
牧曦刚刚坐在床边,只听得景路在院中低声怒斥。
“姐姐,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让姐姐你心里不舒服吗?他这是盼着你生病吗?成心气你!”
小霞愤愤不平的向窗外望去。
“小霞,我担心南雪有危险,你去让羽朗进来见我。”
景路的态度,已然在牧曦的预料之中,她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屋门关起,小霞快步来到床边,不多时,梁上落下羽朗的身影,他小心的站在屏风后面,轻声回应:
“我来了。”
“羽朗,南雪怕是危险,我的身边还有时艺,还有小霞,他们会全力保护我的,你能跟随在南雪之后,暗中保护并探查到底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牧曦低声请示,羽朗沉默不语,无声拒绝。
“羽朗,如果可能,你能顺便打探一下同儿的消息吗?我很担心他,只有你去转达我的话,七婆才会相信。”
“好吧,转达什么”
又是沉默之后,羽朗终于回应。
“告诉七婆,不要回宫,一定要坚持。我担心,景路不会轻易放过同儿,一旦入宫,七婆很有可能就不能再陪伴在同儿身边了。”
“你还在想着,带同儿出宫,是为了同儿,还是为了我。”
羽朗低沉的问来。
“那就要问你,你希望同儿留在宫中做无权无势的皇子,还是希望同儿生长在宫外,做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呢?”
牧曦轻声反问。
“如果,我命不久亦,我希望我的儿子,不受我的牵连,能够快乐平安的长大,娶妻生子,安度一生。”
羽朗的声音越发低沉。
“同儿的未来,现在,取决于你的决定,如何选择,你仔细斟酌吧。”
牧曦释然的坐到床边,语重心长的深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