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振国捂着喉咙眼前一阵发黑,用力哽着脖子想把卡住的硬饼粒咽下,额上的青筋都绽起了,可怎么也用不上劲。听到老婆孩子的哭喊,他心里也有些发慌,一边佝偻着身子拼命呛咳,脑袋里晕乎乎地想着,这去上大学的火车上,让块硬面饼子给噎死,可当真是乐极生悲,可笑至极了!
突然间,有一双力气极大的手从身后怀抱过来,勒在了他的腹间,似乎还有一块硬指节抵在上头,然后用力一合!一股急而有力的气流随着这双手的劲道,猛然上冲。
齐振国只觉得那双手就像是只老虎钳子,差点把他的胃都给从喉咙里挤出来。突如其来的气流一冲,顿时把卡在喉咙里的异物给喷了出来,掉在地面上。
“咳咳咳——”
齐振国咳得满脸通红,腰都弯了,但一口大气总算是喘上来了。
娘哎!可算活过来了。
老婆抱着他喜极而泣,刚满两周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看了他一眼,手舞足蹈地使劲扭身,还想着去拿小姐姐手上的糖,丝毫都不知道她差点没爹了。
周围的群众还没回过神来,年轻人已经出手把人给救了,大伙楞了楞,齐声喝彩鼓起掌来。
“啪啪啪——”
好奇的围观群众都七嘴八舌地问年轻人,这是武功吧?还是什么道法?太厉害了!能不能学两招啊?
“大伙让让,让让,给这位刚刚死里逃生喘过气的大哥一点空间,让他再多喘两口气啊!”
油滑的年轻人挥挥手,扬着眉毛神气活现,“我兄弟阿乔虽然练过武,但这招呢,可不是什么武功,而是正宗的医疗急救法子,叫,叫那个海,海——”
“海姆立克急救法。”冷峻的年轻人护卫在他身旁,环手挡开过于热情的围观群众,轻轻提示道。
“对对,大家也可以跟着学学,这可是人家美国医生发明的急救法子,治噎呛特别管用——”
等到乘警和工作人员赶过来,这位热心又懂外国急救法子的出色年轻人,已经把周围群众给唬得一楞一楞的,人人都学会了这招。
见没什么伤害事故发生,乘警也松了口气,随口问了几句,又表扬了下见义勇为的年轻同志们,就让群众散开了。
“谢谢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这位同志,贵姓?怎么称呼几位?要是没有你们,我这条小命可要丢在这硬面饼子上头了!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齐振国恢复过来,好容易找到了机会感谢对方,看看对方三人,他略一犹豫,使劲握住了那位似乎是带头的年轻人的手。
“哈哈哈,老哥,免贵姓曹,我叫曹富贵。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你这位同志太客气了。”
齐振国握着这位曹富贵的手,感谢地拼命上下摇,没摇两下,他那一双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不知怎么地就被人抽了过去,稀里糊涂握了一下。
那位动手救人的正宗恩人,握着齐振国的手,面色冷冷的说名字——乔应年,飞快地松开了他的手。
“你好你好,乔同志,感谢感谢!”
齐振国忙不迭地感谢,乡下出身的老婆虽然不太会讲话,也是满脸感激地掏出兜里的干果请他们吃。
几个人坐在一道热闹地聊起来,齐振国说起自己是幸运考上了大学,带着老婆孩子上学去。曹富贵一拍大腿,介绍他身边的姑娘是他亲妹子曹苗,他坐这趟火车正是为了送家里这两个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去京都上学。
“……哎呀!校友啊!我也是北平大学,哈哈哈!太巧了。”
齐振国一脸赞叹地感慨,又夸曹苗这小姑娘有出息,京师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曹富贵得意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咧着大嘴谦虚,哪里哪里,还行吧!倒是大叔你拖家带口的,能考上北平大学,还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当真是有良心咧!
齐振国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把脸上的糙胡子,说是当年插队在农村,全靠老婆帮衬着才熬过来,人呢,咋能丧良心是不?另外呢,这个他今年才二十二,也还称不上大叔。
都高龄三十五的曹富贵摸摸自己嫩溜的下巴,深沉地拍了拍齐振国的肩膀:“小齐,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啊!但是你能不忘本分良心,哥也是打心底佩服你。”
这一句贴心的话,差点没把齐振国激得眼泪都流出来。
曹富贵点点头,这年轻人长得虽然着急,可人品不错,可交啊!瞅瞅小乔,给他使了个眼色,难得遇到个同届校友,那也是缘分啊!
在他们启程踏上北行的列车之前,林坎学堂已经收到了63封本期学员的报喜信,加上公社里19个考上的,这一批171个由林坎出来参加考试的,居然有82个考上了大学,录取率近半!这要不是各人的报考都是按着户籍分散开来的,这录取率能把别人吓死!
就是这样,浙东地区这一片的录取率都被硬生生拉高了一截,要不是总数绝对值不算太多,又没任何“舞弊”迹象,怕是周围都要闹起来了。
没考上的那些学生们拿着林坎提供的一堆参考书,经过这一年的训练和考试,对高考也有了信心,相信再好好复习一年,明年机会也不会小。
最先来到黄林生产队的五位知青,非常幸运地都过了分数线。
但是各自不同的生活状况和心态,带来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宓采苓虽然三十挂零,却仍是单身,非常潇洒利索地整理行装回家,等到开学前直接就去学校报道。她也考到了京城,成为了北平外国语学院的77级新生。
于胜男又哭又笑地接到了沪市大学的通知书,坚决要去上学,曹爱党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就辞了生产队长的职务,抱着孩子准备跟着老婆去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