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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长大了
    这是西奕诚昏迷的第三天,外面天空已经放晴,但太阳依然在和大家捉迷藏一般,时而羞涩的躲在云层后面,时而出来打个招呼,唐医生告诉众人,西奕诚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各项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醒来,具体什么时间,唐医生也不清楚,但他估计快了。
    安静的病房里,江沐雅能够听到男人平稳的心跳,感受到他一下一下的呼吸,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了许久,她感觉他只是累了,睡着了,随时都会醒来。
    他还会像以前一样,不知不觉就盯着她看,还会默默的露出微笑,还会抱着她温柔的亲吻……但江沐雅等了一个上午,他还是没有醒来。
    医生过来说她在病房里太久了,病人需要安静休息,实际上是唐医生觉得江沐雅身为孕妇需要好好休息,江沐雅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西老夫人这两天身体不支,已经病倒了,老夫人不肯回家休息,江沐雅只好让人把她安排在旁边的一间病房里。这个时候,西老爷子倒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坚强,脸上神色也慢慢好转,尽心尽力的安慰和照顾着老伴儿,希望儿子早日醒来。
    老爷子对傅森云说他不能再倒下去了,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江沐雅小小的肩头上,傅森云对此深以为然,他同样认为雅雅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能再有别的压力。
    西氏集团的弟兄们说是轮流过来看望和照顾西奕诚,但基本上每个人每天都来,但他们不会过多打扰,只是了解一下西奕诚的最新情况,在他们老大病房前徘徊一阵,就自觉的离开,默默的回公司上班。
    西氏集团如今做得很大,离不开这一帮从小和西奕诚一起长大的兄弟。
    中午,江沐雅坐在院长办公室,师兄在对面桌子上监督她吃饭,为了引导她好好吃饭,师兄不得已强迫自己大口吃饭,表现出胃口很好的样子,惹得江沐雅都忍不住想笑。
    就在师兄准备开口的时候,安厉走了进来:“家主,早上有个电话打来,有个叫做黎毅的男人想见您,他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来医院找您。”
    “方便。”江沐雅略微沉吟,点了点头,说道,“随时。”
    黎毅,黎少龙的哥哥,确切的说,只是师哥,他是黎少龙父亲老黎总的学生,但阴差阳错,也是老黎总三十几年受害未婚妻的外甥。
    五年前,黎少龙将黎家所有的家业拱手让给了黎毅,以弥补自己母亲犯下的过错,而这些年来,黎毅也将手中黎家的家业翻了数倍,他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商业人才,江沐雅不清楚黎毅为何要见自己,但她可以一见。
    “那我这就去回他话。”安厉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是,监狱那边打来电话,说田乃川犯下死刑,会被枪毙,但他想最后见您一面。”
    “可以,视频。”江沐雅神色冷冷的说。她想到的不是田乃川,而是对面师兄的手,她抬眸看着师兄的手,师兄戴着白色不透明的手套,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她知道伤口很深。
    “江总,我以为没必要搭理田乃川。”安厉建议道。他总担心田乃川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没事。”江沐雅笑着说,“听听田总的临终遗言,有助于我了解敌人。”
    安厉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他知道江总的性格,从不逃避问题,无论是什么事情,总是积极处理,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感觉到不安,总觉得田乃川还有什么想法。
    但不管田乃川有什么想法,他总是被判了死刑,就快要死了!
    安厉出门后,江沐雅却抬眸看向对面吃饭的男人,笑着说道:“师兄,反正你最近很闲,你去帮我查查田乃川还想干什么,他肯定想使出什么花样。”
    江沐雅并非没有戒备,这让班摩感到很欣慰。
    “可以,你把这些饭菜都吃完。”师兄笑眯眯的说。我去……师兄居然笑了……是的,班摩强迫自己学会笑,小朋友应该喜欢看上去比较温和的那类,比如西奕诚那种,他可不希望以后雅雅肚子里的小朋友出生后对他敬而远之,所以,他要学会笑。而且,孕妇不能总是沉浸在忧伤之中,需要阳光和笑容。
    江沐雅提出反对意见:“我又不是猪……”菜这么多,她怎么吃得完。“尽力吃,直到我满意,不然,那我不去。”班师兄大口吃着食物,悠悠然说道。
    江沐雅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兄,你学会威胁人了。”
    “错,我早就会。”
    “师兄,你变了!”江沐雅喊道。
    “哪里变了?”班师兄问道。江沐雅咧嘴笑了起来,脸上如同粉色娇羞的芙蓉花,她吃下一只清炒虾仁儿,不急不忙的说:“变得有烟火气息了,变得像一个人了。”
    班摩嘴角抽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像人……”
    “我可没说。”江沐雅大笑,但依然忍不住感慨,师兄以前像人么?江沐雅觉得还真不像,他像冰块,像冰山,像魔王,而现在,他才真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会关心食物和饭菜的口味,会笑,还会一些小幽默了。
    班摩笑着吃饭,又给江沐雅夹了一些菜,然后才说:“你跟田乃川视频的时候,叫上我。”西奕诚出了事,这丫头又有身孕在身,田乃川那边,他自然早就盯着了。
    “额……好啊!”江沐雅有些奇怪的看着师兄,但是也没有多问,师兄想见田乃川,自然有师兄的道理。
    吃完饭,天空终于大晴,医院的草坪上铺上了一层金光,天气变好,人也会心情愉快,班师兄说怀孕的人在阴雨之后,需要一些光合作用,让她出去走一圈,吸收点阳光。
    江沐雅依言行走在医院的花园里,走得累了,就坐在几颗大榆树下,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照射下来,地上一片斑驳的随风晃动的影子。
    就在这里,江沐雅就见到了约好的黎毅,他在安厉的带领下独自一人前来,额头上有着晶亮的汗珠。黎毅穿着正装,手提一个公文包,几年没见,他头上有了几丝白头发,但浑身气质愈发的显得温文尔雅,时间让这名商人变得更加的成熟睿智。
    “江总,承蒙你答应相见,我真是感激不尽。”黎毅一见到江沐雅就客气的说。
    江沐雅莞尔一笑,开门见山:“黎总客气了,不知黎总找我是有何事。”
    “江总真是明察之人,今天冒昧造访,实在是打扰了。”黎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知道西氏集团西爷出了事,不过听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而江沐雅一整天都在医院里,晚上也住在医院,但他能见江沐雅的机会不多,一旦江沐雅什么时候离开了z国,他就更不容易见到江沐雅了。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般压在心上,他无时无刻不想搬开这块石头。
    “江总,我大姨已经去世三年多了。”黎毅说。
    江沐雅没想到黎毅会说起老黎总曾经的未婚妻,当然,这些年来她也没关注过黎毅的大姨。
    当年黎少龙把黎家所有的财产拱手相让之后,江沐雅便也没再关注黎家的事情,黎少龙也离开了黎家,五年时间没有消息。不过,关于黎毅的新闻江沐雅倒是经常看到,这位商界大佬以独具的智慧和眼光,赢得了不少财富,将老黎总积累的黎家家业翻了数倍。
    过了一会儿,黎毅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大姨当年被卖到了国外,吃了很多苦,精神上也有些不正常,她回来后一直想找老黎总和袁媛报仇,而我正好是老黎总的学生,所以,大姨知道后就希望我能够帮她复仇,大姨很可怜,但是我们却找不到袁媛犯罪的证据,而大姨想采取错误的手段。”
    “事情说来也有巧合等各方面的原因,老师对我恩重如山,那段时间又恰好是少龙叛逆的时期,老黎总为了能够激发少龙,让我作为他的一个亲生儿子出现在黎家,以便给少龙危机感,一直就这样,直到老师查出胃癌之后,写下了遗嘱,还在遗嘱中将黎家的财产分一部分给我,而我却伪造了老师的遗书,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来,我真的觉得好惭愧,但更让我惭愧的,是少龙!他把黎家的所有财产都交给了我,变更到了我名下。”
    黎毅滔滔不绝,语气之中充满感慨和叹息,也有掩藏不住的悔意。
    当年的事情江沐雅是清楚的,因为她就是见证人之一,老黎总的遗书在她那里留了一份,但黎毅伪造假遗书,上面写着老黎总将黎家所有财产都赠送给学生黎毅,但事情的变化发生在黎少龙压力,黎少龙破天荒的承认了黎毅的假遗书就是他父亲的遗愿,而江沐雅已经在黎少龙的劝说下,也同意了这一点。
    黎少龙为了弥补母亲当年犯下的错误,把黎家所有财产给了黎毅,而后自己消失了。
    黎毅继续说道:“当年为了满足大姨,我接受了,但是江总,我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是安生的,黎家的财富不是我的,哪怕少龙给了我,我忘不了少龙叫我哥,但我却霸占了黎家的财产,即便我大姨是最大的受害者,即便是为了满足大姨的报复,其实我也不应该如此作为,不是么?”
    “黎家的财产是少龙给你的,你无需自责。”江沐雅只是神色淡淡的说。黎毅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沐雅会如此宽慰他,而没有丝毫怪罪和责备。
    “我怎能不自责?我事后想找少龙,但他已经离开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我后来也找不到您,联系不上您。”黎毅苦笑一声,“其实,我大姨事后也并不开心,老黎总走了,袁媛在牢中自杀,而黎少龙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她的仇恨也全都成了一场空,她再也没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一年之后就去世了。”
    “你今天找我是为了?”江沐雅问道。江沐雅并不觉得黎毅找她是为了倾诉故事,这样的故事谁都可以倾诉。
    “把黎家还给少龙。”黎毅语气坚定的说。
    “如今少龙不缺钱。”江沐雅看着对面男人,语气平静。黎毅立即说道:“但黎家是他的,我要还给他。”
    江沐雅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黎家的财富是你们兄弟两人共同的,老黎总当年的遗产也有赠送给你一部分,那份真正的遗嘱我见过。”
    兄弟二字让黎毅有些汗颜,他摇了摇头,神色忧伤的说:“我不配拥有老师的财富,我决定全部都还给少龙。”
    “包括你这个哥哥吗?”江沐雅看着对面态度坚定的男人,语气平静的说,“我想,他最需要的,也许是你这个哥哥,不是财富,而是你这个人。老黎总不在了,袁媛也死了,黎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他还认我这个哥哥的话,我当然会把他当作最亲的人,我会继续给少龙打工,为他工作,但黎家的财产是他的。”黎毅近乎倔强的说,但少龙从未找过他,也许已经忘了他这个……师哥!
    “认!怎么不认?哥,你可要为了公司好好干哦!”黎少龙从树丛后走了出来,大大咧咧的在石桌旁坐下,他摸着下巴,语气侃侃的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混吃混喝,黎家要是交给我,恐怕早就没了,哥,黎家的重担就交给你了,等我吃不起饭的时候,你只要管我吃喝就行。”
    黎毅听到这声哥,只觉得喉咙一哽,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喊得是那么的自然啊,五年了,少龙没把他当外人。
    良久,黎毅才平静下来,微微一笑:“就江总也不会饿着你。”
    “嘿,多找几个大腿抱住,才随时都不会饿肚子啊!”黎少龙笑嘻嘻的说道。江沐雅抬眸瞥了黎少龙一眼,这家伙现在有自己的国际贸易公司,早就已经不需要抱大腿了。
    黎毅坚持说道:“少龙,我找了巫律师过来,我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哥,这些东西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当初不是把黎家的财产赠送给你的,而是给你大姨。”提起当年的事情,黎少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但是仍然神色严肃的说,“而今你大姨不在了,你是她的遗产继承人,所以,这些财产才到了你的手上。你看,我天天在雅雅身边吃白食,又不用给钱,我拿钱来也没用,而且,我又不想管那么大的公司,天天搞得跟你一样那么累,我就想每天游手好闲的晃荡,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可是少龙,黎家的财产是老师留给你的。”黎毅皱着眉头,他只想把黎家的财产还给黎少龙。
    黎少龙摇摇头,笑着说:“可我已经送给了你大姨,现在他们都是你的,哥,你擅长经营投资公司,你好好干,你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是说,除了赚钱之外其他的事情都行,或者,你大姨曾经想做些什么事情,你可以利用这些钱达成她的心愿,而黎家的财产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不然,我会很烦。”
    黎毅几乎哑了声音,双眼看着黎少龙问道:“那我呢,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
    “当然,你是我亲哥哥。”黎少龙说。
    黎毅的眼泪顿时就没忍住,当着江沐雅面就落下来了,黎少龙对他伸出手臂,江沐雅看到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黎毅痛哭涕淋,而黎少龙也眼睛通红,但唇角带着笑意。
    这个男人长大了,看开了!江沐雅欣慰的想。
    她见过田乃川为了金钱不折手段,也见过不少商人为金钱而折腰,有些利益至上的人甚至送出自己的女儿,但江沐雅也是第一次见黎毅和黎少龙这样的兄弟。
    兄弟二人畅谈许久,江沐雅就在旁边静静听着,看着……黎毅知道黎少龙确实是不想要这些钱,但他有的是办法把这些钱还给弟弟,他知道弟弟开着公司,从商业的角度上讲,有很多的可操控性。
    黎毅感觉自己打搅江沐雅已久,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辞离开,江沐雅倒是无所谓,老榆树下只剩下黎少龙和江沐雅,树上的鸟儿在唱着歌,似乎很欢快的样子。
    江沐雅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只觉得他确实和当年不同了。“雅雅。”黎少龙轻唤一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嗯?”江沐雅语音微扬,等待着黎少龙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其实一直相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江沐雅笑问。
    黎少龙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谢你对我的原谅、宽容,还有友谊,雅雅,这些很难用语言表达……”
    他曾经把一切都挂在嘴上,恨不能告诉全世界的人他爱雅雅,但他怀疑自己是思想和行动上的双重矮人!他现在,很多事情都不想说得太清楚了。
    “雅雅,我也许就要结婚了。哈哈哈,我会比西奕诚先结婚,对,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追女朋友没比过他,但我会先结婚。”黎少龙大笑,努力创造出愉悦的气氛,其实,他希望西奕诚可以立马就醒过来。
    “你现在也很年轻。”江沐雅说,“但是你就这么自信?你能赢过绮丽了?”
    “还……不能。”黎少龙有些尴尬的回答,同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沐雅,“啊!雅雅,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绮丽是我的司机,每天都跟我一起,我知道她心中喜欢你,也会为你的话而偷偷脸红,但她不会输给你。”江沐雅抬眸看向面前男人,红唇轻启,一双黑眸透亮而美丽,“而你,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哥哥长哥哥短的自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黎少龙唇角飞扬,眼里满是笑意,我要和绮丽一起,守护你一辈子,但黎少龙没说出来。
    “加油!”江沐雅鼓励他。
    “我一定会赢过那小妮子的。”黎少龙大笑,笑声掩埋了所有过去,他说过,他不会再爱雅雅,但他会守护雅雅一生,而这,也是绮丽的愿景。
    “我相信你。”江沐雅也跟着黎少龙笑了笑,这总算是今天听到的一件大好事,黎少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