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霈宥_60
    至那时,她们已经欠下房东许多房租,眼看要被扫地出门。夏喜娣走投无路,认为是她的缘故才把赵仪洁拉下水,对好姐妹十分愧疚。她重新回到站街发传单的队伍当中,心中却始终想着如何将她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没多久,夏喜娣在派发传单的过程中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叫benjamin,赵仪洁已不记得他是丹麦人或是瑞典人。当初夏喜娣刚认识他,自称这是她的时来运转,是天上掉的大馅饼砸到她的脑袋上,是她这辈子发生的最幸运的事。可是后来……赵仪洁不确定,夏喜娣后来是否还这样认为。
    benjamin是一名花样滑冰选手,那一年花滑大奖赛在滨城举行,而他来参赛。他和夏喜娣认识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便发生了关系。那是夏喜娣的初夜,他也成为夏喜娣的初恋。翌日清晨,他给了夏喜娣一些钱,还约定之后有机会再见面。这笔钱便是夏喜娣认为自己时来运转的原因。
    夏喜娣拿着那些美金,到银行里转成人民币。这笔钱不但让赵仪洁还了家里的钱,还补了她们欠下的房租。
    那不是一夜情,而benjamin也不是买春——夏喜娣始终这样认为,因为在那天以后,他们仍然见面。
    大奖赛的那几天,他们每个晚上都见面,夏喜娣甚至收到benjamin赠送的比赛门票,和赵仪洁一起去看比赛。那几天,是夏喜娣短暂的生命里,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唉,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哦,不,是他们当时的样子。”赵仪洁捻灭烟头,又从香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后说,“那真的叫‘恋爱’!和童话故事一样!”
    听到这里,夏敬行对这样的评判半信半疑,不以为然地挑眉,问:“后来呢?”
    她努了一下嘴角,暧昧地笑,道:“因为他们太相爱了吧!所以,没日没夜地做爱……你知道,那是十几年前。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懂什么避孕?比赛结束后,benjamin回国了。她的大姨妈一直没来,偷偷摸摸地往药店里买了试纸一验,中了!”
    那就是夏琚。夏敬行皱起眉。
    “那个人走的时候说得信誓旦旦,答应cindy第二年来看她。之后,再没联系。cindy精明得犯傻,不但信了他,还以为把孩子生下来后,能和孩子的爹相认。这么一来,他们结婚,她就能和那个男人出国过好日子了。”赵仪洁耸肩,夸张道,“哇!你想想看,出国!欧洲!多好的事!”
    夏敬行的心情愈发沉重,没有接话。
    赵仪洁却说到了兴头上,冷冷地苦笑,喟叹道:“可是,她傻,我也傻!竟没怎么多想!我琢磨着生孩子这事儿不靠谱,可是带着孩子见爹,怎么着也得有一笔生活费吧?偏偏我们都没有想过,这大奖赛不是每年都在滨城办,就算再办了,那人也未必来。不过这都是后来才想到的。当时网络不发达,我们都不会上网,只能从电视和报纸上找,快比赛了,才从电视里知道原来当年的比赛在申城办。”
    她把烟灰弹在地上,吸了一口烟,说话时烟雾从她的红唇间喷出来:“cindy在电视上看了整个赛季的直播和转播,都没找到孩子的爹。要不是我事先阻止她,她连电视也不看,要跑到申城去了。”
    至此,怀揣着靠孩子、靠男人、靠爱情出国过好日子的梦想,夏喜娣成了单身母亲。
    不管到哪个年头,养孩子都非易事。孩子长得好看,做母亲的更不舍得他吃苦,为了能让夏琚吃得好、穿得好,夏喜娣干起了妓女的勾当。她依然站街,只不过不再是发传单,而是卖自己。
    一开始,夏喜娣颇有些烈女的心性,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做的付出和牺牲,有一种想当然的伟大。但后来,她习惯了这份工作,什么“当然”也不想了,只剩下挣钱和消费。
    尽管生活已经变成那样,夏喜娣依然盼着benjamin回来看他们母子。哪怕不能,她也要创造机会,让自己的孩子见到亲生父亲。所以,她让夏琚学花样滑冰。这无疑更需要金钱的支持,夏喜娣一天到晚忙着接客,最后把身体搞坏了,把自己搞死了。
    chapter56
    从赵仪洁的言语中,夏敬行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在门里对他说,一定要过得比他好的夏喜娣。可是,为什么她选择的却是这样一条道路?这是赵仪洁的片面之词,夏敬行知道未必全真,但如今她是夏敬行唯一能找到的与夏喜娣有关的人,他能听到的只有这样的片面之词而已。
    过去怎样都好,夏喜娣死了,留下夏琚这个烂摊子。哪怕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以她的境地,她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想到自己接手的烂摊子,夏敬行在心里暗暗地吁了一口气。他想了想,问:“你见过夏喜娣的小孩吗?”
    “怎么没见过?”赵仪洁的眼睛发亮,“长得那么漂亮!像珍珠、像钻石一样的男孩儿!虽然不爱说话、不爱笑,可特别乖,才上小学一年级,已经能做饭给妈妈吃了。可惜……”她警惕地看了夏敬行一眼,没有继续说。
    “你怎么看?”面对她的故作马虎,夏敬行直截地问,“他杀人的事。”
    赵仪洁听罢呆住,半晌,吞吞吐吐地问:“你、你知道?”
    夏敬行沉着脸,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她面露难色,神情变得比刚才复杂许多。过了一会儿,她重重地叹气,把手里的烟碾灭,道:“跟着cindy这样的妈,性格这么沉默,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不过……”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夏敬行。
    夏敬行回以疑惑的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他的那个师兄真和他很亲密。”她古怪地皱眉,模棱两可地说,“挺关心他的吧。小琚看起来也挺喜欢他,他滑冰的时候,小琚看得都挪不动腿!唉,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不过,姓陆的和他的教练看不起cindy,老想让小琚去队里的宿舍住。”
    闻言,夏敬行蹙起眉。他思量后,决定不与这个陌生的女人讨论夏琚。他拿起手机,再次往刚才那个账号里转账。听见赵仪洁的手机传出提示声,他道:“谢谢你。”
    赵仪洁满是好奇地关注他,收了钱后,眉开眼笑地道谢,道:“别客气。唉,说起来,‘cindy’这名字还是那个外国人起的。”
    夏敬行本已打算离开,闻言又生迟疑。他想了想,问:“夏喜娣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正玩着手机的赵仪洁闻之讶然地眨巴眼,道:“下个月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