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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挡一人面
    “你胡说。”
    “她没有说错。”风白收剑,蹙眉解释道,“这幻境实为守护之境,沉非为守护妻子而设。后来,含光师姑为了守护儿子的秘密,以命延续此幻境。守护之境,若守护之人不在了,或没有了守护的理由,幻境便会坍塌。”
    他说着,转头望向地上的红衣女子,为何要诱他们前来,又告诉他们这个秘密?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轻轻撞向漂浮的气泡,手中几枚银针射出,凭空跃入下重幻境。
    清影侧身避过暗器,忽地飞身一剑刺向风珏。
    “你不许杀他。”清瑶用尽全力格挡,只觉胸口一阵闷疼,唇边隐隐渗出血痕。
    “现在不是你无理取闹的时候。难道你要为了自己私心害死所有人?”清影说完,一掌拍开清瑶,长剑刺向地上男子。
    清瑶踉跄退后数步,脸色煞白,是吗,她是为了自己的私情吗,若这个人不是他……
    若这个人不是他,她是否愿意牺牲这人来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她心中一团乱麻,突然觉得,若是爷爷在便好了。
    若爷爷做这个决定,又会如何呢?
    这样想着,幽暗的海底似乎亮了几分,一丝阳光透过水面照了进来,她握紧拳心,若这个决定由爷爷来做,他一定不会牺牲任何人啊。
    这样想着,她拖着风珏避开清影的剑光,二人身体碰碎无数气泡,直直坠入下一重幻境。
    最后一重幻境,漫天气泡消失了,辉煌奢靡的蜃楼笼罩在淡蓝火焰中,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周遭一片寂静幽冷,犹似幽魅鬼市。
    灼灼蓝白色火焰里,绯衣笑着走来,唇角微勾:“少主早就醒了,何必还要装睡?”
    清瑶心下一惊,却见怀中男子蓦然睁开那双桃花眼,眸底满满歉疚,垂眸柔声道:“抱歉……”
    “你既然醒了,为何……”她惊得睁大眸子,似想到什么,睫毛轻颤,“风珏师兄,你是为了救大家出幻境,打算牺牲自己,所以装作昏迷,对不对?”
    风珏艰难地撑起身体,苍白的唇微微哆嗦,不知该作何解释。
    “若想救你们出幻境,他自行了断便是,何必装昏迷?”红衣女子了然地冷笑,“少主,你根本没有那么在乎别人,更不在乎自己,何必拘泥于身份不愿随我回魔界你?反正,哪里对您来说都一样,不是吗?”
    “所以,你这样做,不是为了解救别人,而是为了解脱自己……”清瑶眼底有些酸涩,呼吸也局促起来,心微微抽痛,想着,或许,于这人而言,给一个光明正大理由去死,比浑浑噩噩辛辛苦苦活着要轻松得多吧。
    似验证她的回答,白衣男子脸色愈加苍白,捂住胸口淡淡道:“是,多谢林姑娘救命之恩,姑娘请回吧。”
    多谢救命之恩,其实怪她不该救他的吧?
    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好。”
    红衣女子望着那狼狈离去的碧罗裙,眸底一缕幽光闪过:“你对这个女孩儿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淡道:“是么,与我有何干系?”
    “有没有干系,试试就知道了。”绯衣心情忽地极好,想起以往骚扰次次吃无数明亏暗亏,哼,这回可以欺负个够本了,不禁得意笑道,“据说,越靠近阵心,你母亲的封印便会越强。所以,在碧海海底,你若不成魔,就无法阻止我做任何事。”
    她说完,几个银针直直射出,而碧衣女子对身后一切毫无意识。
    “住手——”
    风珏完说,周身一股强大灵力裹挟着疾风,搅得海水涌动,蜃楼火势越来越大,几枚铃铛化为金色粉末。
    屏障支离破碎,清瑶终于听到身后响动,蓦然回首,只见风珏周身萦绕着重重煞气,看不清面容。她心底说不出庆幸还是悲伤,只意识到一点,他成魔了。
    重重幻境层层瓦解,黑衣银面人出现在幻境边缘,风珏眸底一暗,随即追着离去。
    景象坍塌,风声呼啸,幽蓝火焰熊熊燃起,海浪激烈翻涌,清瑶一眼瞧见风白与风岫身影,却脚下一滑,直直坠入深渊。
    “瑶瑶。”风白回头,忙纵身寻去。
    “风白!”风岫握拳,毫无犹豫跟着跳入混乱坍塌的世界中。
    “一群傻子。”
    清影轻嗤,正欲转身离开,却一眼瞧见废墟中的黑衣银面人,她不以为意道:“果然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黑衣银面人声音清脆似少年,幽冷的眸子却凝结着千年寒冰:“他们都去落梅镇了,你怎么还不去?”
    “你知道的,她也在那里。”
    “那又如何?这具身体早就属于你了,没有人可以夺走它。”他走近两步,定定瞧着女子清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需要下去。”
    不待女子回答,他猛一挥袖,脚下青黑色地砖似玻璃般破碎,女子蓝色身影也跌入无数碎片中。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穿过重重云层,下落速度渐渐驱近,几乎可以看到彼此身影,一起现后轻轻落在街道上。
    鹅毛般雪花大朵大朵飘落,十里长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坠落,个个做着自己的事情,咋一看去,与寻常人间繁华阶道一般无二。
    可细细望去,行人脸色苍白如纸,更怪异的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悄无声息,包子铺毫无热气,卖糖葫芦的静静在街上走来走去,嘴巴一张一合,却只有无声的吆喝,买杏花的姑娘呆呆站在桥头,目光呆滞,穿过长长街道,不知看向何方。
    风岫随手拦住一个买鞋的布衣青年,询问道:“小哥,请问这是哪儿,您要去哪儿?”
    “小心!”
    风白话音未落,风岫手掌与那人肩膀接触的地方升起一层白霜,冰霜迅速蔓延,风岫运功拍开路人,收回冻住的半条胳膊。那卖鞋的青年却全身骤然冰封,如座冰雕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风白总觉心神不定,扫视一圈周遭,嘱咐道:“这镇子太过诡异,大家都别碰镇上的任何一人。”
    好在那些人似乎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注意到外来的几人。
    他们灵活地避开满大街的行人,沿着主街漫无目的地行走,所到之处皆安静得令人心慌,连雪落的声音都听不到。空气似结了冰,刺骨的寒冷传来,只觉得冻得连骨头都咯吱咯吱地响,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那笑声似银铃,阵阵清脆欢乐飘荡在古镇,说不出的诡秘。
    “布一个这样大的结界,极耗灵力,如果不出意外,施法者必然也在这个结界里。”清瑶沉思道,她来蓬莱这些日子,进步最快的便是幻术结界相关方面了。
    风岫赞许看了她一眼,叮嘱道:“大家小心,莫要惊扰了布结界之人。”
    布结界之人,乃是这个结界的创世主,必然熟悉所有一草一木,占尽了天时地利。进入结界的人,若非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很难胜过结界之主。只是,布置这样的结界绝非等闲之人,更不容小觑。
    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女子,与结界中的人完全不同,是结界之主的刻意为之,还是与他们一样闯入结界的人,还是本身就是结界之主?
    几人边思索着边循着笑声寻去,他们跨过小河上的拱桥,沿着青石板路穿过几座牌坊,笑声也愈加清晰了。
    月洞门内,一女子斜坐在梅花树上,一身鹅黄色衣服,似梅树上绽放的花瓣,冰肌玉骨,宛若一体。
    她背靠着黝黑树干,正数着手中一枝梅花,口中低语呢喃:“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这样每说完一句,便摘下一朵梅花,笑容明艳,眼底满是憧憬。若非在这个诡异的小镇,画面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似听到院外动静,她抬头,眼中满是错愕,随即涌出无限欣喜:“大师兄,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七天七夜。”
    她似蝴蝶跳下树枝,提着裙子奔向几人,最后停在风白身前,笑得眉眼弯弯,满脸欢喜地瞧着他。
    这女子容貌与清影一模一样,清瑶与风岫几乎惊掉下巴,看看清影,又看看黄衣女子,再看看清影,又看看黄衣女子……
    二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鼻侧一颗小红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当事主清影冷冷抱剑站在一旁,面上无波无澜,似一切与她并无相关。
    当事主风白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挠了挠头,暗自腹诽:“敢情又一个认错的。”
    “大师兄玩笑了,你可是我的夫君,我怎会认错你?”黄衣女子半是委屈半是娇羞,嘟嘴抱怨道。
    夫君?
    清瑶眼睛瞪得似铜铃,风岫神色几变,清影继续抱臂冷眼旁观。
    风白吓得脚下一个趔趄,一只手扶着月洞门勉强站稳身子,另一只手捂着半边脸解释道:“我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有些人争着认我当大师兄,我勉为其难地认了,可是姑娘,你能不能别顶着冰块美人那张脸喊我夫君,吓得我手脚都哆嗦……”
    黄裳女子眼中水汽渐浓,撇了撇嘴……
    这熟悉的动作……
    清瑶忙踩了风白一脚,上前安福道:“小姐姐,我看着他长大,确实不是你们说的大师兄,您一定认错人了。”
    不知哪里刺激到黄裳女子,她神色骤变,冷冷望着几人。
    狂风乍起,吹皱了无形空气,梅花纷纷落,墙壁化飞灰,几人再次跌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