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黎曜的动作停住,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扫向她手里的手机,然后就看到了“二货茜”这三个字。
原来她是在担心季茜,根本不是等他。
“呵!”黎曜冷笑一声。
这段时间他的事情比较多,经常很晚才回来,明明隔得很远看到别墅主卧的灯是亮着的,但只要车子稍微靠近一点儿灯就熄了,等他上楼来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他知道她在装睡,知道她即便睡着了也睡不踏实,但却没法戳破。
他想自己应该对她多一点儿耐心的,所以他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可他心里还是期待着有一天这盏灯能够亮到他踏进卧室。
而今天,车子靠近了,灯竟然没有熄。
停好车,灯还是没熄!
有谁知道他推开卧室门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像是被那盏灯照亮了一样!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和期待都在看到“二货茜”的这一刻被悉数浇灭。
原来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而是她因为太关注季茜的事情,所以连楼下车子的声音、他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她究竟是有多在乎季茜?
这一刻,黎曜不禁自嘲,他竟然在嫉妒一个女人?
看到黎曜脸上阴沉变化的神情,韩智娴心跳得有些快,随后她收了手机,然后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
“臭死了,”她皱眉,伸手推他,“一身酒气,快去洗澡,我要睡了。”
说完她又推了下他,谁知道男人反而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韩智娴。”他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凉意浸骨的寒,韩智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但更令她胆战心惊的是黎曜的眼神。
他的目光牢牢地逼视着她,仿佛沉怒的雄狮,随时有可能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她不敢看那惊人锋利的眸光,里面翻涌的情绪太霸道又太复杂,每次对上去都会令她心慌,于是她垂了眸子,跟个死人一样僵直身体。
黎曜望着她淡漠的小脸,那上面没有曾经的倔强,也没有任何伤痛,而是平静,或许用心如死灰来形容更贴切一些,仿佛她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仿佛无论周遭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她总是以这种沉默的姿势和态度抗拒着他。
黎曜的眸光瞬间变得赤红,而怒意之下翻腾起来的,竟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她就像是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偶,如果不是她本能的抗拒,他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在对着一具尸体。
他终是抬起了头来,俯视打量着她。
当看到她双颊好不容易被自己养出的些许红润,那红润令她好歹比起之前的消瘦多了两分人气,他突然不敢妄动,怕连这唯一的浮于表面的人气都散了。
最终,他无奈的将头埋到她肩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寂静的卧室内,昏暗的床头灯下,那沉沉的、无奈的一声叹息钻进了韩智娴的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的心微震了下。
睁眼望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给人冰凉的感觉。
而他的身体就像是个大火炉,衣服上所带来的寒气很快在他本身燥热的体质和空调暖风的作用下驱散。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冬天总是习惯性地渴求温暖,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要靠近他。
自从被带到江东,她就一直呆在这个别墅里,因为年初的原因,黎曜很忙。
起初的时候,韩智娴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不用时刻和这个浑身充满霸道和侵略气息的男人待在一起,可到了晚上,黎曜凌晨三、四点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她诧然发现,到了陌生环境,她一个人居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即使眯着了,她也会做噩梦,梦里是母亲最后坠楼血肉模糊的脸,是做手术时被打开的腹腔……
直到,那个男人带着一身寒气归来,将她拥入怀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习惯了他的怀抱。
于是她会睁眼等着听楼下的轮胎声,因为一关灯她似乎就会看到那些藏在黑暗里影影幢幢的恐怖东西。
可她又不愿意承认,也不想他知道,于是会在他回来后关上灯。
“韩智娴,你会爱上我吗?”
寂静的卧室里,男人原本醇厚悦耳的嗓音多了几分缥缈,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入耳底,一瞬间,韩智娴觉得是自己的幻听。
被圈养的金丝雀也会爱上那个囚禁它的人吗?
韩智娴望着天花板,没有答案。
下一瞬,她的思维开始发散,因为她意识到,是金丝雀自己走进了笼子里,不能说是囚禁。
还有,这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失去了心的金丝雀,她又怎么有权利、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呢?
问话没有答案,黎曜不禁自嘲的笑了。
他怎么也会像那些愣头青一样,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可没有得到回答的这一刻,他既是失落又是庆幸的,失落于她的沉默和逃避,却又在庆幸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有机会?
黎曜,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没有出息了?
“睡吧,我去洗澡。”他终于无奈说道,然后从她身上起身。
随后,他转身进了浴室。
韩智娴的眸光下意识地跟随他的背影远去。
那一瞬间,她的喉咙像是突然被扼住了似的,有些哽咽。
男人的背影依旧是高大挺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高大反而让人察觉出某种高处不胜寒的意味来。
收回目光,她伸手拢了拢被子,被子是高级的蚕丝被,可她都已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还是捂不热冰冷的身子。
黎曜冲完澡出来,就看到她缩成了一团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他随便擦了擦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将毛巾一扔,上了床去。
她的身体总是那么的冰,让他心疼。
而只有她睡着的这个时刻,他才能自欺欺人的感觉自己是被她需要的。
“金屋藏娇,行啊,出息了。我费尽心思培养的继承人,是想要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吗?她叫什么,韩智娴?明天带来让老太太我瞅瞅。”
脑袋里不禁闪过白天老太太说的那一番话,他眸色微暗,又望了眼怀里的小女人,随后搂着她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有谁能够真的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