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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突袭霹雳江南道
    狐裘蒙茸欺北风,霹雳应手鸣雕弓。 桓王地下衰草白,仿佛地是辽城东。
    霹雳堂虽然地处南方,却是南方武林中少见的带有浓郁北方草莽气息的门派,他们弓马娴熟,而且最为精通的乃是火器,与烟雨朦胧的南方,多少有点不太搭调。
    纵使如此,霹雳堂在南方武林的地位,却是无人能撼动半分,与蜀地的唐门相似,唐门姓唐,而霹雳堂则姓雷。
    不过武林大势所趋,纯粹的家族式运作俨然已经无法支撑庞大的门派机器,连唐家堡都会收拢招纳外姓客卿了,霹雳堂自然不落人后。
    像大舵主管玄机,就属于外姓客卿之中实力强劲又极得人心的一位,特别是他培养出来的洪颜,已经成为劈裂堂为数不多的高手,在年轻一辈之中,也算是声名鹊起。
    此时的霹雳堂还仍旧如同往日那般,眷属们平静过日子,高手们修炼武功,匠师们则井然有序的研发和制造着各种火器,他们对逐渐临近的灭门之危,还没有任何的察觉。
    因为雒神山的黑袍们总是很容易融入到黑夜之中,而且潜伏起来之后,就会变成你身边最不起眼的人物,或是街头街尾的小商小贩,或是道路别亭艰难行脚的货郎,总之,只要他不现身,你就无法发现他的真身。
    天还没亮,这是人们最放松的时刻,洪颜站在小楼的窗前,遥遥的凝视着霹雳堂,在她的眼中,霹雳堂就好像一个个木格子里的豆腐,像个一辈子都遵规守矩的老学究,严肃古板而不知变通。
    他们沿袭着祖宗传下来的火术,小心翼翼的活在武林之中,少有出格的举动。
    只是经历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变动之后,霹雳堂似乎终于开窍了一般,大肆招募拥有活力和想象力的外姓弟子,开始了大张旗鼓的研究和更新,火器的样式和威力也都得到大幅的提升,可谓老来开花又一春。
    洪颜的闺房没有半点女儿气息,她的衣橱之中都是贴身的皮装,墙壁之上更是挂着刀剑弓弩和各种火器。
    她并不太想去理会师父管玄机跟朝廷的神机营有何交易,她只知道,正是师父跟神机营之间那暧昧的联系,霹雳堂才得以引进了神机营最为神秘的杀器火神弩。
    也正是因为有了火神弩这样的杀手锏,霹雳堂在江南武林才能够站在巅峰之上,而她师父也是坐稳了大舵主的位置。
    从小在饥民之中求存下来的洪颜,似乎对危机有着天生的敏感,她看着天顶的阴云,似乎感受到天地呼吸的不畅快。
    她打开了自己的衣橱,开始将自己武装起来,衣橱的最低层,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前两年很流行的红装。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那套衣服,又揉了揉自己的胸脯,似乎在回忆自己当女人之时的感觉。霹雳堂之中不乏青年才俊,样貌品质都很是出众,可似乎没有人当她洪颜是个女子,很多人看上她,只是为了她那双能杀人的手。
    想到这里,她就莫名的悲伤起来,很多时候她都希望,抚摸自己胸脯的,不是自己的手,或许那样会有味道很多吧。
    在眼泪即将涌出来的那一刻,她突然苦笑了两声,而后用洁白的绑带,将自己的胸脯层层裹了起来,很用力,用力到将丰满的胸脯压得变形,没有任何的美感。
    江湖女流,最不需要美感,越美丽越危险,让男人们垂涎欲滴的胸脯,会极大的阻滞她们的行动,所以她要将这一层阻碍,减小到最低的程度。
    她突然想起,九道山庄被灭的那一战之中,有一抹红衣格外的显眼,她当时很羡慕能够穿红衣行走江湖的袁红侠。
    不是因为袁红侠的武力,也不是因为她的江湖地位,更不是因为“红娘子”这么一个诨号。
    而是因为在江上的战斗之中,有一个疤脸男人,挟持袁红侠的时候,粗大的手掌,肆无忌惮的抓在了袁红侠的胸脯上。
    这是一个很让人无法理解的羡慕,但洪颜还是印象深刻,不愿去忘记。
    她经过的厮杀已经不下数十次,每一次,她都想要在杀戮之中,寻找到一些别样的东西,她讨厌丑恶的东西,一如讨厌自己被约束住的胸脯。
    驱散心中那些无聊的想法,洪颜正准备将外装给套上,然而房门却是嘎吱一声被推开。
    能够不敲门而直接打开她的房门,在整个霹雳堂之中,或许也就只有师父管玄机可以这样做了。
    师父将她从一堆濒临饿死的小孩之中救了出来,从小打熬她的身体,教授她武艺,可以说是她的再生父母。
    但她知道,师父从来不想要一个小孩,他只想要一个杀手,他对洪颜很严厉,严厉到只需要她变得更加强大,而不在乎她到底是男是女。
    就好像洪颜本来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哪怕是一只猴子,都能够在他手中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一方强者那般。
    管玄机有着一股中年人的成熟魅力,身躯强健有力,又带着一股子宗师的风范,行走在路上,足以让那些苦守闺房的女人们脸红心跳,甚至于霹雳堂内,都传说着许多关于他的风流韵事。
    但对于洪颜来说,他只不过是个不懂风情的粗鲁男人。
    他走进房间来,随手关上了门,而后走到洪颜的身前,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洪颜。
    后者眉头微微皱起,但最终还是开始一件一件脱去衣服,直到剩下裹胸的绑带。
    管玄机没有任何的举动,但他那不太满意的目光,足以说明了一切。
    洪颜胸膛起伏,最终还是将裹胸也一并脱了下来,在师父面前,颇为不合礼法的脱了个精光。
    管玄机这才眉头舒展,似乎满意了起来,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软羊皮,递给了洪颜。
    后者看着那张磨得圆润的羊皮,轻轻咬了咬牙,将羊皮放在胸口,用绑带重新绑了起来,从头到尾,师父甚至连她的胸脯都没有看上一眼。
    这是二十年来,差不多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但管玄机从未注意过洪颜日益高涨起来的胸,他的眼中,只有那张羊皮。
    “今日计划有变,把这东西带给江南道的佥事大人,具体地点你应该知晓,马上出发吧。”
    洪颜听到师父的嘱托,心头泛起了一股不安,因为长久以来,师父从来不让她走得太远,或者说,从不让这张羊皮,离他太远,但今天,却要把这东西送人。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重新将皮装给穿戴起来。
    管玄机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出门,他的脚步轻轻抬起,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直到洪颜踏出了门槛,他却又叫住了对方。
    “燕妮,小心行事。”
    洪颜如遭雷击,这是师父第二次叫她的真名,她猛然回头,却看到管玄机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对自己微笑,就好像他在死人堆里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那种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她感受得出来,这种笑容意味着什么。她想走回去,或许能够抱一抱这个风流老男人,但脑海之中一幕幕回忆涌起来,又将她的脚步给拖住,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毅然大步出了门。
    马厩里已经空了,就只剩下她的“黑凤”,这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所以洪颜也不再迟疑半刻,跨上“黑凤”,一袭暴风一般出了霹雳堂。
    黑乎乎的街道格外冷清,小贩子们带着整夜的困倦,却又强作精神的小声吆喝,似乎害怕惊醒了睡梦之中的人们,却又希望能够有人来光顾一下自己的小摊,但洪颜总觉得有些诡异。
    看守大门的弟子们看着一骑绝尘而出,没入到即将消散的黑夜之中,似乎在羡慕洪颜的意气风发,可下一刻,他们的身后就出现了一团黑影,而后脖颈冰凉,滚烫的鲜血已经喷薄而出!
    不断有黑袍人如大群乌鸦一般落入到霹雳堂的庭院之中,手脚干净利索的切开这些猝不及防的好手的咽喉,他们极为干练,那些好手连呼叫都做不到,倒地的时候被突袭者稳稳的接住身子,再轻轻的放在地上,只剩下兀自抽搐的身子和不断喷血的刀口。
    管玄机仍旧站在小楼的顶上,他的身后,数十劲装高手蓄势待发,看着大舵主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一座通往幽都的铜门。
    “差不多了,关门!”
    管玄机一挥手,背后的高手们如风一般席卷而出,而他则直接从窗台跃了出去,手袖一番,一架黑色小弩陡然取出,弩臂上的铁管猛然一震,巨大的声响将整个霹雳堂都给惊醒了过来!
    一颗铁火丸带着火尾冲天而起,而后炸出漫天的流火,霹雳堂的人一个个从房间之中冲了出来,就好像他们蛰伏了一整夜那般!
    管玄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中神弩猛然一甩,机括咔嚓一响,又是射出了一颗铁丸,房檐顶上,一团黑影猛然跌落下来,眉心处指头大小的血洞慢慢渗出鲜血来。
    然而他突然感受到背后一阵冰凉,一边转身,一边往侧面滑动,微微扭过头来,堪堪避过一道刀光,微冷如秋雨的刀光之中,持刀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