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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可是这明显不对啊,西域的和尚为何夜行此镇,而且听那老掌柜的话,随时随地死人是正常的事情。
    然就在此刻,忽听一阵女子凄厉惨叫,顿时贯彻夜空,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包括那转经轮的声音,而压抑的黑夜之中,家家户户似乎又重新活过来了,屋中传出叙叙的说话声。
    夜似乎没有那么暗了,陆小果可以渐渐看清楚北辰无忧的五官,只是二人心中此刻都挂记着那个女子惨叫的声音,当即没敢耽搁,几乎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怎么会?”此刻的夜空已经恢复过来了,陆小果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二层小楼。
    这里正是他们打尖的客栈,而里面这会儿正传来掌柜老头的哭喊声:“我的儿啊,天啊,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我的儿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老头子啊,儿啊……”
    陆小果正欲撞门进去,却被北辰无忧往怀中一揽,顿时落入他怀中,踏空而起,回到他们的房中。
    然后一刻也没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冲下楼去。
    掌柜的声音就在后厨里传来的,陆小果连想起那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陡然想起他们在大堂里吃饭时,端菜过来的姑娘萍萍。
    客栈中的其他客人听到他们俩下楼的声音,也都依次开门,只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不敢下楼。
    陆小果走在前头,猛地将那帘子一拉,但见掌柜的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上,哭得全身颤抖,而他的怀中搂着的正是萍萍。
    只是此刻的萍萍七窍流血,一脸恐怖惨相,纵使是陆小果见多了,却也觉得心底发凉。感觉身后走近来的北辰无忧,忍不住叹了口气,竟有些愧疚的感觉。
    她素来能见鬼,能治鬼,却眼睁睁的看着那鬼怪将这姑娘生命夺走。陆小果也不知道是从何开始,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责任,似乎这姑娘的死,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所为。
    “不要多想,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北辰无忧是她的相公,自然知道她此刻脸上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当即安慰着,与她一并进入厨房中。
    ☆、第235章 出丧
    掌柜的伤心过度,自也没有心思与他们说这镇子上发生的异事,失魂落魄的就这样搂着萍萍的尸体哭了一个晚上,直至天亮之时,看到陆小果夫妻俩还在这里,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你们走吧,你们不是本镇的人,万不要牵扯进来。”
    昨日虽说掌柜的不至于中气十足,但也不似现在一样死气沉沉,也不知是一夜未眠的关系,他一张脸都惨白得厉害。
    其他的客人一听这话,急得顾不得用早膳了,上楼收拾了行囊便匆匆离开,毕竟这生死当前,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萍萍的惨叫声镇子上的人都听到了,所以这天一亮,便头许多人过来帮门,陆小果这才从一个小孩的口中得知,这镇子上自从三年前开始,不定时隔一段时间,天就会提前黑,然后变得犹如昨晚那样一般,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候就会有恶魔来镇子上。听说他是山里的恶魔,专门挑镇子里的年轻姑娘下手。
    这三年多来,便是这镇子,他就害死了十几个姑娘,其他村庄就不必多说了。
    小孩说完,似乎深怕自己泄露镇子里的信息,会惹得那恶魔不快似的,有些害怕起来,一面叮嘱陆小果不许告诉任何人。
    萍萍的丧事很简单,一整天所有的程序就完成了,到了天黑,客栈的大门便大大的敞开,这是要准备出丧。
    陆小果不由得有些好奇,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在晚上发丧,而且他们不是害怕夜晚么?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去,难不成就不怕那恶魔了么?
    “相公,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陆小果提议道,她今日也跟着这镇子里的人帮门,所以也没来得及同北辰无忧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才抽的空闲,便提议道。
    北辰无忧却是递给她一物,陆小果一脸疑惑的接过,却是一面褪色了的蓝色旗子,上画着一个并不算清晰的骏马。“这是?”
    “今日从一位年轻小哥手里得来的,他的新婚妻子上月前也如同萍萍一样,这是他在尸体旁边捡到的。”北辰无忧今日和几个识字的一起赶抄经文,偶然从那年轻小哥空中得知,索性从他手里将此物要了过来。
    陆小果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此事乃人为?所以才能留下物件?”可若是人为,那就更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了,还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怎么解释?
    北辰无忧摇着头,“可还记得昨晚的声音?”
    “嗯,你说是西域的转经轮声。”陆小果回答道,下意识的的又看了看那蓝色小旗上的骏马,画法似与他们大唐都有些不一样,不由得猜测道:“是西域的风马旗?”
    “不错。”北辰无忧赞同的颔首。可陆小果不解,“那跟扔佛手瓜有什么联系么?”佛手瓜除了长得像是佛手,根本没有半点消灾解难的作用。
    “你也说了,佛手瓜像是佛手,而转经轮在西域,又是谁在用呢?”北辰无忧看着眼前忽然变得傻兮兮的陆小果,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知道了。”陆小果一面躲着他袭面而来的动作,一面有些激动道:“所以杀人的是个西域喇嘛。”可旋即又一脸的沮丧,西域与大唐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若是真有他们的西域喇嘛来大唐境内,那北辰无忧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况这里地处江南腹地,若是真有西域喇嘛来此,那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说呢。
    除非,来的不是人。
    陆小果这样一想,似乎又觉得好像能解释那如墨色一般的恐怖黑夜了。可是话又说话来,好端端的,和尚为何要杀年轻女子?
    脑子里不禁有些凌乱,一面挥着手道:“罢了,咱们先去看看萍萍安葬在那里,兴许能查到什么线索呢!”说着,拉着北辰无忧便追着出丧队伍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入了秋,这夜风特别的凉,便是陆小果这样的身体也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街道上这会儿很安静,满地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飞舞,稍不留神,脸上就被那纸钱糊住了半张。
    一阵狂风骤起,那漫天的纸钱更是一时齐飞,将他们眼前的视线全部挡住,带这风慢慢变小了,那纸钱也落了下来,发丧的队伍却早已经不见了声音,夜色之中反而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音。
    不多时就见着几个模糊的声音朝他们这里奔驰而来。想来也是看见了他们,所以马背上的人犹豫了一下,便扭转马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少年,约摸二十来岁,头戴金冠,身着华贵劲装,面相看起来有些沉稳之态。他勒住了缰绳,第一眼便落在走在前面的陆小果身上,一时间颇为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一脸平静,“请问姑娘,此地可是九口镇?”
    陆小果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镇子的名字,不禁转头朝北辰无忧望过去:“相公。”
    “嗯,此地正是九口镇。”北辰无忧此刻还在疑惑为何只是眨眼之间,那出丧队伍就不见了,所以到没有多花心思与这少年身上。
    这时候,与少年一同而来的两人也到了。是一男一女。女的娇俏可爱,男的英俊潇洒。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满街飞舞的纸钱,以及这阴森森的冷风,所以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在看这一袭妩媚红裙,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纵然是绝色天姿,可是她那双妖魅无比的眸子在这阴冷且又飞满了纸钱的寂静街道上,总让人有种走在阴朝地府的错觉。在看她身后那男子,一身冷冽气息,好比数九寒冬般的冰冷,那张脸同样完美得犹如天人。
    理智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有问题,这夜晚游荡着空旷街道的一男一女也有问题。人,怎么可能长得这样完美无缺,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加上这不断飞舞着的纸钱,越发叫他们心深恐惧。
    最后那位看起来算是英俊潇洒的少年先忍不住开口大叫道:“二位饶命,我们绝非有意闯入此地,待回去以后,定然会给你们烧金山银山。”
    北辰无忧一听这话,便明白过他们是误会了,但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大好,越发的阴沉起来。
    他不说话,越是让三人心底发凉。偏陆小果还一脸认真的看着北辰无忧问:“也不知道这金山银山烧了寄过去,到底有用没用。”下次一定问问阴曹地府来的鬼。要是真的有用,以后老爹去世了,自己给他烧几十座。
    “大师兄。”那少女听到这话,几乎带着哭腔得朝着前面那沉稳少年看去。她双腿发软,几次想要踢马肚子都没成功,可见已经是被吓得全身发软了。
    北辰无忧见此,有些无可奈何的朝陆小果看去:“小果,莫要吓唬人。”旋即朝这几人抬头问道:“几位刚才过来,可是遇到一队出丧队伍?”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那少女就尖叫起来,一面抓狂的喊道:“我就说我明明看见了一队出丧队伍,你们分明说是我看错了。呜呜,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呜呜……”
    其他二人也顾不得哄她,一脸惊恐的看着北辰无忧,急忙追问道:“莫不是,真的遇到了阴间送嗓队伍?”
    “几位莫不是赶路累了眼花吧。第一我跟我家相公不是鬼,第二那出丧队伍是镇子上掌柜家的女儿下葬,第三你们为何大晚上的来此?”这小城里没有什么护城墙可言,就镇子门口一个大大的空门牌坊而已,所以纵使是半夜来,也就直接进镇子了。说起来倒是有些不安全。
    几人听到她的话,顿时犹如天籁之音,脸色的恐惧都有所缓和,但那位为首的年轻男子却依旧一脸戒备:“既是如此,你二人为何大晚上在街上逗留?”这里没有春花秋月,也无月色荷塘,只有这阴风惨惨和飞不尽的纸钱。所以他对这红衣女子的话并不全信。
    “我们送丧。”陆小果回的理直气壮。不过她也没说假话,只是被这阴风一挡,不见了发丧队伍而已。
    恰逢此刻,飓风骤起,空气之中只剩下那阴惨惨的纸钱飞舞声音。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绑紧了神经,冥冥之中,陆小果觉得有什么东西来了,顿时凝神朝四周感应。
    “救我~”
    这是一个女子凄惨的声音,参杂在这狂风之中,却只有这样一声便没了。可是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骑着马背上的三人一个个脸色苍白,冷汗满布。
    寂静之中,马儿忽然发起狂来,“嘶~”的一声长鸣,那娇俏少女整个人都从上面摔下来,直接倒在一堆纸钱中。
    “灵儿!”
    “小师妹!”
    两个年轻男子几乎是同时喊出声音,一并跳下马来,而马儿一脱离了缰绳,就犹如失控一般,疯狂的朝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奔驰而去。
    二人将少女扶起来,却见那一红一白两身影竟然朝着他们的马匹追去了。
    “怎么办,大师兄?”那英俊少年见此,急促的问道。这街上所有的人家都没有掌灯,可见此刻他们去敲门投宿是不大可能的。
    大师兄没有思考半分,望着陆小果和北辰无忧极快的身影,很是果断道:“追!”最起码,那两人还是人。可若是他们留在这里,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三人乃江湖世家,这点轻功底子自然是有的,加上又在这种恐惧之下,潜能被激发出来,动作也快了许多,不多时就追上了那两人的身影。
    北辰无忧和陆小果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到了这一片荒林,他们竟然跟丢了马匹。
    “怎么会这么大的雾气。”这个处小荒林处于一个半山之中,往时是很干燥的,此刻却升起了团团雾气,轻而易举便将他们的视线所挡住,所能看之距,不过两丈。
    “小心些,此地只怕有高手布下阵法,方才那些马匹只怕也困在了其中。”北辰无忧提醒道,只是不知那背后引他们进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师兄妹三人此刻也在林子中,好在他们速度够快,在那雾气没有完全升起之时就寻到了陆小果他们,只是即便如此,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又是风高黑夜,如何也难以感觉一丝安全感。
    陆小果素来擅长阵法,可是她推算了片刻,依旧没找到阵眼所在,难免是有些沮丧,“相公,你可否把这些雾气都凝固?”
    这话在那三人看来,无非是笑话罢了,也没当真。此刻只期望着赶紧天亮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犹如谪仙的俊美男子竟然真的应了她的话:“我试试。”
    那师兄妹二人顿时不禁有些埋怨起他们的大师兄,竟然会提议跟着这两疯子跑这地方来。
    沉稳的大师兄也有些不耐烦,朝陆小果二人走近道:“二位可是带了火折子,倒不如在这里生一堆火,等天亮在离开。”
    “不用。”北辰无忧声音冰凉,当接下来的场面更叫人觉得阴寒入骨。
    但见这原本浮在这片荒林的雾气,顿时结晶干枯,然后只听‘唰唰’的声音,全都落了下来,再无半点雾气。
    可是那位小师妹却惨叫起来,没等她的两位师兄询问,人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顺着她惨叫的时所望的方向看去,但见那一片林子之中,交错的横枝上挂满了尸体。有的已经成了骷髅,有的则半腐,还有一具新鲜的,正是刚死一日的萍萍!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刚抬出去下葬么?陆小果大惊,一面想起刚才那个求救声,难道当时还萍萍的尸体就被带到出去悬挂起来?
    原本扶住自家小师妹的大师兄不知为何,忽然瞳孔散乱,放开倒在怀中的小师妹,犹如失去心魂一般,一步一步朝着萍萍的尸体走去。
    “别动!”北辰无忧发现,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拦住,回头朝尸体一看,萍萍竟然在笑。
    明明已经被掌柜洗的干干净净的脸上,此刻七窍中又满是血污,可是她那双眼睛,分明在笑,像是充满了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朝他跟前走去。北辰无忧顿时觉得心神难定,仿佛像是看见陆小果在前面向他招手一般,他下意识的抬起脚步,想要走过去,却又觉得那个小果为何穿着白色到底衣裳。他的记忆里,小果是不喜欢穿素色衣裳的。所以他顿住了脚步,可那个小果却不断的朝他招手,一时间北辰无忧有些觉得脑中混乱不堪,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咬破舌尖。
    也不知是不是那股腥甜与舌尖上的疼痛让他反应过来,却见自家娘子正在他的伸手死死的抱着他的腰,不准他向前。
    陆小果知道北辰无忧是什么修为,他竟然能因为那尸体迷失,可见这里的东西比自家以往所见过的都要可怕。心中没由来也有些紧张起来,哪怕此刻知道北辰无忧清醒过来了,但依旧不敢放开他半分。
    至于那三师兄妹中,小师妹依旧昏迷了,大师兄却因为北辰无忧方才短暂的迷失,所以无人阻止,便走到了那尸体下面,这会儿正仰头看着那一具具尸体,一脸膜拜的神情。
    他的师弟怎傻傻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多一步,更没有开口唤他。
    陆小果一看就知道二人私底下定然是不对付的,可是她也不能眼睁睁是看着这人死在她的眼皮子地下,所以当即勾起地上那大师兄丢下的剑,往他后背狠狠的砸去。
    原本正在虔诚膜拜树上尸体的大师兄忽然被陆小果这一砸,晕到在了地上。没想到他这一倒下去,似乎惹怒了那背后的东西,忽然间四面八方,那转经轮的声音无孔不入。
    陆小果跟北辰无忧也不是第一次听,可是这一次在听到,却觉得闹中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入了一般,从头到脚,每一根神经都撕裂一般的疼痛。
    那清醒中的少年这会儿更是痛苦得全身痛苦,反而是昏迷过去的大师兄以及小师妹,像是没有受到侵蚀一般。
    “自封五感,天亮在解开。”
    痛苦之中,陆小果觉得自己坠入一片血海之中,无边无际,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整个世界似乎就自己一个人,她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冥冥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的顺从着这个声音,五感自封,四周血色雾海散尽,而她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寂静的黑色世界。
    不见不闻,不感不知。她沉寂一个自我的世界之中,不过却心神安宁,不在有方才的痛苦。
    而外面的世界,却是阴风呼啸,干枯的**的尸体因那转经轮的声音而不断的挣扎着,不知是想要逃离树枝的控制,还是想要朝这下面的新鲜生命奔来。
    夜,无风而明,惨烈的呜咽声缓缓的从这片荒林中荡开,那一具具枯骨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始终挣扎。一线又一线五彩的风马旗不知从何方而来,看似乱无杂章的交错,却形成了一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