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滔天血海,天地染红。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浸透一样,玉尹站在旷野中,手持一口杀猪刀,疯狂劈砍。
女真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潮水般。
那醒目的金钱猪尾巴摇晃着,还有那一张张丑陋而狰狞的面孔不断出现玉尹面前……玉尹几乎麻木了,一口杀猪刀已经卷了刃,浑身上下更伤痕累累,血染征袍。
杀不尽的女真狗!
玉尹大声咆哮。
只见一个女真人恶狠狠向他扑来,手中一杆大枪,分心便刺。
玉尹闪身,劈手躲过大枪,杀猪刀脱手,蓬的劈在女真人的面门上,一蓬鲜血喷溅脸上。
“杀!杀!杀!”
玉尹吼叫着,抡起大枪,上下翻飞。
“玉小乙!”
耳边忽然听到有人喊叫他的名字,玉尹顺着声音看去,却见远处平原上凭空出现了一座高台。燕奴被缚在高台上,身边站立一人,面目极其模糊,看不太清晰。
那高台下,堆着干柴,十几名女真人手里拿着火把,正在张狂大笑。
“郭少三?”
玉尹一眼认出,郭京居然一副女真人模样站在人群中。他正朝着玉尹狞笑,嘴巴一张一张,也听不到在说些什么。而那高台上,燕奴凄声喊道:“大哥哥,休要管我!”
“玉小乙,拿命来!”
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员女真大将。
手中一口大砍刀,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这不是李宝吗?
玉尹一愣神的功夫,李宝已经到了跟前,抡起大刀,便朝着玉尹恶狠狠劈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这一刻,玉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僵住了,竟然无法闪躲。
眼睁睁看着那大刀落下!
“小乙哥,小乙哥……”
玉尹蓦地睁开眼睛,就见燕奴正一脸焦急在跟前。
“燕奴!”
他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种冲动,单臂将燕奴搂在了怀中,“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燕奴被玉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本能双手啪的搭在了玉尹的肩膀上,但旋即,手指缓缓松开,下意识环住了玉尹的腰,把一张俏脸,紧贴在玉尹胸口。
心中,有羞涩,也有几分诧异。
小乙哥这是怎地了?
难道做了什么噩梦,竟然变得如此疯狂。
不过,小乙哥的臂膀真的有力,这种感觉,也真的很好……
半晌后,燕奴轻声道:“小乙哥,你怎地了?”
原来是梦!
这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噩梦啊!当玉尹怀抱燕奴的时候,已经醒悟过来,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后背冷汗湿透了衣衫,耳听燕奴呢喃,他这才算清醒,忙松开了燕奴。
“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甚梦?竟如此可怕……”
“我梦到……”
玉尹突然止住了话语。
这梦忒荒唐,怎地连神雕侠侣的场景也出现了?还‘大哥哥’,难不成我是杨过吗?
不过似乎差不多,我而今不正是一条胳膊!
玉尹想到这儿,不免生出荒谬感受,他轻声道:“没事儿,只是做了一个糊里糊涂,古里古怪的梦而已。啊,这天都已经亮了……九儿姐,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去铺子里吧。”
燕奴轻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做梦也能吓成这样子!
小乙哥,你今日就别去了,那边一定乱得紧。再说了,李姑娘不是介绍了一位神医吗?你过去看看,正好顺便去开封府瞧一瞧四六叔……他可一直在担心你呢。”
“呃,你不说,我险些忘了。”
燕奴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身走向厨房。
记得昨晚睡着时,是坐在门槛上,怎地这会儿躺在了床上?
玉尹坐在榻上,仍有些发懵。
目光扫过了一旁桌子上那张残破的古琴,他猛然甩甩头,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真个古怪!”
古怪吗?
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玉尹心下对这时局一直不太安稳,加之内心中莫名的恐惧,才会有如此古怪的噩梦吧……
可是,该如何避免?
玉尹搔搔头,心中暗自发苦。
门外,燕奴已打好了洗脸水,还摆放一个极其简陋的猪鬃牙刷。
这牙刷本是玉尹的主意,只是后来各种琐事缠身,使得他根本没有功夫来关注这个。可不曾想,他只出了一个构想,燕奴却当了真。和张二姐一起鼓捣了一个多月,居然还真就弄出了成品:用骨片做牙刷手柄,把猪鬃煮一下,消毒并祛除味道。然后五到十根做成一缕,把鬃毛绕在骨片上,在用细绳绑好固定,一个简易的牙刷,便出来了!按照燕奴的说法,这工艺极简单,而且不用太多成本。
只是玉尹后来已无心来考虑这个事情,便放置一旁。
不过,做好的成品,已经成为家中日常用品……
蘸了青盐,玉尹在门口洗漱起来。
而燕奴则在厨房中,忙碌早食……
“小乙,小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紧跟着陈东和李逸风两人,兴冲冲便闯进了院子。
“自家昨夜和大郎翻查古籍,《史记》中有记载,先秦秦制,八尺一寸,八尺一寸!
还有我……”
陈东一进门,便大声嚷嚷。
但话说到一半,就看见玉尹拿着个牙刷正放在口中,不免愣住了,“小乙,这是作甚?”
“刷牙!”
玉尹含含糊糊回答,然后拿起水杯,漱了漱口,把漱口水吐在地上。
“咦?”
陈东很明显,对那牙刷来了兴致。
走上前拿起牙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还放在鼻前闻了闻,“这玩意儿你做的?”
玉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怎地,想要吗?
五文一支,三十天见效。”
陈东顿时不高兴了,“自家兄弟,怎还谈钱这般生分?”
玉尹本就是玩笑,见陈东那样子,顿时莞尔。劈手从陈东手里夺过牙刷,“我用过的!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若是喜欢,走时那两支回去便是,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你看人家大郎,就比拟沉稳许多。”
李逸风一旁嘴角一翘,不过眼睛也是极好奇的看着那支牙刷。
“你刚才说甚八尺一寸?”
“哈,就是你昨日买的那张破琴……呸呸呸,不是破琴,弄不好那琴还是先秦古物呢。”
见玉尹迷茫,李逸风道:“我和少阳昨日回去后,查了些古籍。
有记载说,先秦是琴制为八尺一寸……然后我们又查了《风俗通》,记载先秦两张名琴,一为楚庄王所制绕梁瑶琴,不过楚庄王所制绕梁,与你那张琴似乎不合。
而另一张名为号钟,相传为周代所制,晋国上大夫伯牙,曾弹奏……后此琴为齐桓公所得。号钟音色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相传齐桓公曾令部曲奏牛角,而他则以号钟呼应,相得益彰。而这张琴,似乎与号钟有些相似,不知真否?”
号钟?绕梁?
这可是后世所说四大名琴之二。
另外两张,一名绿绮,是西汉司马相如所用,曾奏凤求凰而闻名;而另一张则唤焦尾,是东汉末年一代大儒蔡邕所制。不过在后世,这四大名琴已成为传说,至少玉尹从未那实物面貌。难道说,真是‘号钟’?先秦古琴可不止号钟绕梁,不过即便是相似,也价值不菲。想到这里,玉尹心里也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
号钟?
太过于虚幻缥缈。
玉尹还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三人忙走进卧室,站在琴前,低声交谈。
“周朝尚火,五行尊火德……这琴上髹漆,看上去应该是红色,想来与周有关联。
只是这字……不如这样,让大郎拓印一下,回去请教梁溪先生。
梁溪先生学识过人,想来能有所见地!可惜,那德甫而今在缁州为官,不然倒可以请教一番。对了,不是说李娘子也通晓此道?何不登门拜访,向李娘子求教?”
陈东说话,跳跃性极大。
玉尹听得是迷迷糊糊,如堕雾里。
“德甫哪个?”
“便是赵相公之子赵明诚,小乙也读过李娘子词,为何却不知德甫呢?”
赵明诚啊……
玉尹立刻反应过来,陈东所说的‘李娘子’是谁。不是李师师,而是那位婉约词一代宗师的李清照李易安。玉尹露出恍然之色,旋即又苦笑道:“我又不识李娘子,怎好登门?”
“你不识李娘子?”
“是啊?”
李逸风露出一脸古怪之色,“可是李娘子对小乙,却是颇有赞誉……此前曾多次谈及小乙所作《登岱》一诗。而且李娘子还在家父面前,举荐小乙太乐署勾当。”
“啊?”
玉尹确是吃惊不小。
印象里,他可没有见过李清照。
如果真的见过,少不得会有些记忆,可是……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过偶得佳作,那当得李娘子赞誉,不过这太乐署……实不敢当!”
自大晟府废黜之后,太乐署依旧保存。
而且说来也巧,这太乐署正属于太常寺所辖,李逸风的父亲,恰恰就是太常少卿。
如果李清照真要举荐人才,还就必须要通过李纲。
也就是说,李逸风说的这件事,绝非信口编造。只不过对玉尹而言,却越发感到疑惑。无功不受禄!这好端端李清照推荐自己,恐怕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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