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帝名义发布的公文,学名诏令,而民间多称之为圣旨。
概括而言,分为:制、诏、诰、敕、旨、册、谕、令、檄等类型,代表着不同的概念。
其中诰和敕,是指官吏接受封赠的文书。
于上来说,五品以上称之为诰命,而五品以下则叫做敕命,也成赐命。
当玉尹赶回家中的时候,传达诏令的人已经走了。
除了留下一纸敕命,再无任何封赏。敕命玉尹为太乐署博士,即日持敕命前往太乐署操办一应手续。玉尹拿着这敕命,有些不知所措。这和他印象里的传旨似乎不太一样。在他想来,怎地也要有个摆设香案,然后再来个太监宣旨的仪式。
哪知道……
“小乙哥,甚是太乐署博士?”
看着眼前这黑牛角轴,纯白绫制成的圣旨,杨再兴好奇问道。
不仅是他好奇,燕奴也非常好奇。
只是出于女子的矜持,让她没有开口询问。不过杨再兴既然开了口,她也颇为期盼的看着玉尹。毕竟,谁个女子不想自家男人出人头地?于她面子上,也有光彩。
玉尹搔搔头,又摇摇头,苦笑道:“我那知道这太乐署博士作甚?”
听名字,这职务应该是和音乐有关。太乐署博士……玉尹听说过茶博士,酒博士,还真不知道,这太乐署博士是做什么。轻轻拍着额头,他苦恼的再次拿起圣旨,逐字逐句品读,可到头来也没有个答案。这好端端,怎会有这么一道敕命?
“九儿姐,那传旨的可说了什么?”
燕奴歪着小脑袋,非常认真的回忆良久。
而后走到院子当中坐下,对玉尹道:“当时奴便坐在这里做女红,外面突然就来了一些人。为首的那位老公走进来以后,便说:玉尹在家不在,让他过来接旨。”
燕奴一边说,一边做,似乎是想要把当时的情形还原。
她模仿着那老太监的声音说话,险些让玉尹笑出声来。而燕奴,却好像没有觉察,依然一脸的严肃表情。
“奴便说,小乙不在家,请问有什么事?小乙哥你不知道,当时奴真的有些害怕,那老公的模样甚是威武,气势十足……后来,他听说小乙哥出城了,似乎不耐烦等待,便把圣旨放在这边,说让小乙哥持敕命明日前往太常寺报到就可以了。
嗯,就是这样。
那老公说话的时候好生怪异,反正奴家看着,总觉得有些害怕。”
说完,燕奴握拳,表示她没有任何疏漏。
那副娇小可爱的模样,若放在后世,怕便是‘萌’了。
玉尹微笑着看完了燕奴的表演,也是一头雾水。
太常寺?
不是太乐署博士吗?怎地又要去太常寺报到?
对了,李逸风的老爹,那位梁溪先生李纲不就是太常少卿吗?要不然,去问问他?
玉尹灵机一动,便拿起了圣旨。
“九儿姐,且在家中稍等,待我去找个明白人,打听一下。”
“明白人?”
“你忘了,大郎尊翁,不就是太常少卿?你方才说,那老公要我明日去太常寺报到,那其不是在大郎尊翁手下差遣?呵呵,去询问则个,顺便也可以拜访上官吗。”
“是啊是啊!”
燕奴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怎地忘了李大郎的阿爹,便是太常少卿?
太常少卿,说穿了就是个闲职。
可是在燕奴这等小百姓眼中,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官。
她非常兴奋,忙跑回房间,取了一套衣服让玉尹换上,还说既然是拜访上官,怎地也要穿得庄重一些才是。所谓拜访上官,只是玉尹随口一说。他去找李逸风没错,却不代表能见得到李纲。不过见燕奴这般开心,他也不好扫了燕奴的性质。
于是,玉尹换了身衣服,便出门直奔李逸风家中而去。
玉尹没有去过李逸风的家,但是却知道大概住处。李府坐落在角子门内,太平兴国桥附近。别看李纲是太常少卿,可住处却有些偏僻。玉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李府大门,站在门阶下,颇有些疑惑。李府看上去不是很大,根据其规模,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前后进宅院。朱漆大门有些斑驳陈旧,就连那门环,都带着锈迹。
看这样子,李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奢华吧。
玉尹犹豫了一下,迈步上了门阶,握住门环叩响门扉。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里面传来脚步声,小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皓首老者探头出来。
“你找谁?”
“敢问李逸风,李大郎可在家?”
“找大公子吗?”
那老门子眼神一凝,旋即道:“你是谁?”
怎地这李纲家的大门这般麻烦?
玉尹心里面不太舒服,但还是和颜悦色道:“自家玉尹,是大郎的朋友。”
“天色这般晚了,你有何事?”
这老门子太蹬鼻子上脸了!
玉尹强压着怒火,“请老翁通禀一声,就说玉尹有紧要的事情,想要向大郎求教。”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敕令。
“就说玉尹刚得了一道官家的敕令,可有些不太明白,想要找他询问。”
我可是有官家敕令,好歹也算是个官员。
你要是在拦着我,恐怕就是失了礼数……
哪知道那老家人只看了一眼,表情木然道:“且等着,代老汉通禀了再说。”
不等玉尹开口,他蓬的就关上了门。
把个玉尹晾在门阶上,有些发懵!
太常少卿家的门子这么厉害吗?连朝廷官员也敢如此对待?
不过想想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老门子大概也是如此。等吧,反正今天,定要弄清楚这劳什子太乐署博士,究竟是个什么官职。想到这里,玉尹心情反而放轻松了。
他总觉得,官家无缘无故给他这么个太乐署博士的职务,有些蹊跷。
自家没见过官家,怎如何得了天恩?
这里面,必然是有些古怪,还是弄清楚一些为好。
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过去了,门再次开了。李逸风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玉尹便笑道:“小乙,今天怎地有功夫来我家里?方听焦大说,你得了敕命?可要恭喜才是。
来来来,咱们进去说话。”
那老门子叫焦大吗?
玉尹和李逸风一同走进大门,就见老门子正佝偻着身子,进了门房。
“焦大是我阿爹当年中了进士以后收下,这些年跟着我阿爹也算是辛劳,我阿爹对他,也极为尊敬。”
呃,原来是个老家臣。
玉尹倒没有在意,和李逸风便直奔偏厅。
一坐下,他便取出那道敕命,递给了李逸风道:“今日突然得了一道敕命,任我做劳什子太乐署博士,还让我明日去太常寺报到。自家从未听说过这太乐署博士的职务,所以想要请大郎解惑。为何是太乐署博士,又要跑去太常寺报到呢?”
“太乐署博士?”
李逸风一怔,接过那敕命,仔细看了一遍。
没错,这的确是官家敕命。
有宋以来,为防止有人假传圣旨,所以圣旨上都会留有极特殊的标志。这种标志,只有官家子弟才明白,至于玉尹这种出身的人,断然是不可能知晓其中奥妙。
李逸风的脸色,旋即变得古怪起来。
“太乐署,便在太常寺下。”
玉尹恍然大悟,忙问道:“那太乐署博士又是什么?是几品呢?”
李逸风的表情更加古怪,慢慢把敕命收好,还给了玉尹。
他揉了揉鼻子,好半天才轻声道:“小乙,是不是得罪了官家?”
“啊?”
“或者说,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玉尹一脸茫然,看着李逸风道:“大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把话说明吧,你刚才问我,这太乐署博士是几品,我倒是知道……太乐署博士,无品。”
“啊!”
这时候,有使女奉来茶水,李逸风摆手,示意使女退下。
“太乐署是太常寺下辖一司,掌钟律,供以祭飨。
太乐署有太乐令二人,也是太乐署主官,从七品下;又有太乐丞一人,从八品下。此外还设有乐正八人,从九品下。本来,太乐署并非太常寺所辖,乃大晟府所治。
不过宣和二年时,大晟府被废黜,官家才把太乐署重归太常寺。
而今这太乐署的地位,颇有些尴尬……想来小乙应该明白。至于这太乐署博士……”
李逸风苦笑道:“所以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知道太乐署博士是作甚?平日里就是校理乐谱,没甚事情可做。若官宦子弟家中,有人想学习音律,便从太乐署的博士中挑选,立师授课。而且这个授课,还要经过考核。五到十年为一次考核,课业分为三等,呈报礼部,评判优劣……”
玉尹,懵了!
已经猜到了这太乐署博士,算不得什么好职事,可没有想到,居然只是一个音乐教师。
这与后世的音乐教师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怕就是学生多少而已。
“知道我为什么问你,是否得罪了人吗?
这太乐署博士就是个熬资历的职事,五到十年,才可以得到考核评判。便是得了优等,也就是做个乐正。然后再熬个几年,乃至十几年,才有可能得到升迁机会。
可太乐署的职事,最高也就是太乐令。
熬二三十年的光景,做到太乐令……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职事。若大晟府还在,说不得还能有些升迁机会。可大晟府已经被罢黜,小乙你若想升迁,太乐令便做到了头。”
玉尹艰涩的咽了口唾沫,许久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