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纱倒也算是言出必行,与白月迟定下一月之约后,除了没取下她身上的天姬羽衣和不让她离开总坛的少主殿一带之外,其他方面并没有限制她。
白月迟每天爱吃吃,爱睡睡,无聊了赫尔纱还会放下手中合欢宗事务亲自陪她打发时间玩耍,一时间少主殿里的女子暗中皆是嫉妒红了双眼,不知道这个女人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让从不走心的少主如此破格宠爱,明明床还没上,名分却提前有了!
白月迟一面小心把握着尺度敷衍赫尔纱,一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逃走的机会,然而几天的试探观察下来后,她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少主殿戒备森严,等闲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当然漏洞也不是完全没有,譬如每天傍晚巡逻守卫换班之时,第一队与最后一队交接那一刻有约莫三四十秒钟左右的真空期,可是对于灵力毫无的白月迟而言,那个漏洞其实等同于没有。
如果她没有被天姬羽衣禁锢了灵力,别说三四十秒,哪怕只有一两秒也足够她游刃有余地逃走;可是眼下的她连最基本的御风术都使用不了,用脚跑的话,估计还没跑出几十步就被守卫和拎小鸡一样给拎回去了。
转念一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赫尔纱如此放心她到处乱逛的原因了吧……
赫尔纱见白月迟似乎对妖娆型的不甚感兴趣,为了取悦芳心,竟然罕见地洗净铅华,以素颜与其朝夕相对。赫尔纱的五官本来就是那种立体深邃的类型,即便换了朴素的衣饰与发型,依然有种难以言述的妖娆气息,一颦一笑都仿佛是一个纯真美艳的孩子,魅惑了他人却懵懂毫不自知。
“你真的是娜扎人吗?”
一日下午,天晴风轻,赫尔纱在少主殿的后花园里陪白月迟喝茶,两人闲聊到过往之事时,白月迟不愿意提及太多自己的信息,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
“不是。”赫尔纱一顿,许久后才云淡风轻地说:“我是栗腊人。”
那是什么地方?白月迟从来没听过。
“是一个很小的部族,沐卓尔沙漠里众多部族的其中一个。”赫尔纱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沙漠里水草稀少,每个部族都要为了最基本的生存物资与其他部族血腥厮杀,女人们和牛马一样不断地生着孩子,然而部族永远不会壮大,因为无论生多少,一场不大的战役就会死去近千人,而那种战争几乎天天都在上演。”
“那……现在呢?”白月迟勾下头,她觉得自己似乎问到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成了合欢宗的少主,所以沐卓尔沙漠再没有部族敢对我的族人下手。”赫尔纱兴致勃勃地告诉白月迟:“你知道曾经杀了我父母的那个部族下场是怎样吗?”
“不知道……”
“我亲手杀光了他们全部的人。”赫尔纱的眼睛熠熠发光:“然后把他们首领的皮扒了下来,做成了一面大鼓,令我的族人不分日夜地敲打唾骂,叫他永世不得超生;他的妻子儿女全部扔进了大石磨里磨成了肉酱,灌进了人皮大鼓里,让他们一家团聚,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白月迟笑得像下巴脱了臼的人,表情有点像哭。
人肉酱什么的……实在是太重口了啊……
她不久前才吃了侍女端给她的兽肉酱,现在都有点反胃想吐了。
“你不用勉强自己笑。”赫尔纱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子闪着幽幽的狼一般的光芒,饶有兴味地看着白月迟的反应:“我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视合欢宗为歪门邪道,称我们为‘魔修’,把对我们的剿杀说成是‘替天行道’,可是你们的行为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靠吸取他人的修为和精元强大自己,你不也是靠杀‘魔修’获取某物么?虽然不知道你得到的是什么,然而肯定是对你的修炼有益的东西,我说的没错吧?”
“那不一样。”白月迟反驳道:“虽然我也不觉得所谓名门正派里的都是好人,可是他们修炼的方式至少是比较正派的,自己打坐历练获得修为从而进阶,而不是将别的修士辛苦修炼的结果据为己有。毕竟自己拼搏努力才是修仙正道,如果每个人都想走捷径,直接抢别人的东西害人性命,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还有谁还能得道成仙呢?我杀你们合欢宗的人,前提也是你们伤天害理了啊!”
“嗤。”赫尔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如果不是所谓名门正派占据了大部分修仙界的资源,还锲而不舍地联手镇压残害我们,我们会沦落到只能使用这种方法获得力量吗?《御女回春决》中双修吸元之术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其他大部分与普通功法并无两样,然而终雪宫和终雪宫的走狗们不但霸占了大陆上大部分灵药与灵石资源,还想法设法地破坏我们的据点,抢夺我们手里本就不多的物资,逼得我们进阶主要靠那些手段,这种行径有什么脸自称正道!”
白月迟愣了。
她没想到,正邪恩怨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
“但是呢,我并没有怨恨的意思。”赫尔纱缓和了口气,款款道:“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在终雪宫莫名崛起统一大陆之前,我们这些‘魔修’曾经也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对于另一批被称作‘魔修’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一切都和我们沙漠里每天上演的故事一模一样。以前我们的部族很弱小,经常被人欺负,他们杀我们的家人,抢我们的水粮和牲畜,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坏我们很可怜?然而现在反过来了,我们族在我的撑腰下肆无忌惮地进攻其他部族,比之前那批人更加凶残无情。你能说得清,到底是谁坏谁好吗?”
白月迟呆了很久,最后轻轻地摇摇头。
“小傻瓜,你现在懂了么?说穿了,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赫尔纱说的如此有道理,白月迟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她还太幼稚,把一切想的太绝对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