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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伏园译《呆子伊凡的故事》附记
    孙伏园译《呆子伊凡的故事》附记
    托尔斯泰的《呆子伊凡》这一篇,是他的无抵抗主义的艺术的表现。他的人生观,对于国家制度武力金钱种种问题的意见,都发表在里面,是要知道他思想的人的重要的典据。这篇的表现法很是简洁单纯,而且诚实,具备他所说的艺术的三要素,所以感染力极大,意义也很明了;现在只就形式一方面上,略略说明。
    这篇是一种改作的民间传说,文句都模仿普通的传说,非常简单,而且托尔斯泰作成之后,又经农民鉴定,所以真可称为民众文学。据曾在jasnaja-poljana小学校当过教师的vainaman说,有一天托尔斯泰曾将一篇故事念给农民们听,随后请一个名康士但丁的农民再回讲给他。康士但丁是本地最穷的一个农民,然而很能谈天,很喜欢读书;他自己虽说是重述托尔斯泰的话,但实际已经改变了不少了。托尔斯泰听了大喜,便照样抄写下来,结果就是《呆子伊凡的故事》。他对vainaman说,“我向来是这样做的。我从他们学习著作故事的方法,叫他们给我试验成绩。这是著作民众故事的唯一的方法。《神看见真实》这一篇,也是这样成功的。我叫学校的学生还讲给我听,写下来的。”
    民间传说(skazka,folktale)平常也通称童话(m?rchen);这两种故事在民俗学上虽然略有区别,实际都是原始的文学,在农民与儿童社会里,原是一样通行的。这种传说里的一种特色,也和普通的原始文学相同,常有超自然的人物:这是现代的读者所应当客观的容纳的。托尔斯泰改作的传说,在这些地方,已经加了若干限制;譬如《空大鼓》里的女人,在童话里当然是虾蟆的精灵,现在却写来似乎没甚关联;这篇里的老小魔鬼,也几乎只是世上一切恶的力的代表,没有什么灵怪的色彩了。但他限制了非理性的神异的情景,却仍然能利用传说上传统的材料,保存传说的醇朴的空气,这便是他极大的才能:所以他的文章差不多就是康士但丁的说话,只是思想还是他自己的,还有个性存在罢了。呆子伊凡在俄国童话中,是常见的人物,正如英德的jack与hans一样,因为他的“忠厚老实”,虽然暂时失败,却也终于因此得到幸福。jack与hans还多带着巧合与偶然,有点小丑的气味;伊凡的忍耐与刻苦,纯然是俄国农民气质,日本片上伸(n. katakami)说,“在或一意义上可以说伊凡是俄国国民代表的英雄,”这话颇有道理;托尔斯泰著作里的伊凡,也就是受了托尔斯泰教化的新俄国国民的代表了。
    一九二〇年八月十五日周作人记。
    * 刊一九二〇年九月一日《新潮》第二卷第五号,题为编者所加。